《十月花开，你从哪来》第4章 只想要一个毫无顾虑的偏爱
学校每年都会在年底举办一场演讲比赛，除了学业繁重的高三年级不参加以外，剩下的就是高一高二的比拼了。不过九中本来就是普通学校，进去里面的学生被自然而然的当成了市里的“差生”。所以类似这种比赛，一个班也没有几个会报名参加。
齐亦珩本来就是从重点高中五中转来的，成绩自然是不用说。语文老师很喜欢齐亦珩，便跟李老师强力推荐他去。
李老师也喜欢他，只是她没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瘦小的姜琦。
“齐亦珩呢，我不是叫他去参加比赛的吗？”李老师语气特别冷，让姜琦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姜琦不好意思的笑笑：“齐亦珩他最近不舒服参加不了比赛，就叫我顶替他的位置。”
“……算了，也没多少时间了，你赶紧去准备一下稿子，主题是‘岔路口’，过两天写好交给我批改。”李老师随手给了张比赛概要的纸，姜琦接过去，粗略看了看。
“老师，这个还要现场编故事吗？”
“你回去自己仔细看看比赛要求，那是复赛的。如果能进复赛，就可以代表学校去区里比赛……不过你，能进复赛再说吧。”李老师叹了口气，像对姜琦根本没抱有期待。
从办公室里退出来，姜琦更加觉得焦虑。“要不是齐亦珩，我会受这种嘲讽吗。”回教室的路上，姜琦化悲愤为力量，把比赛的纸揉成一团。
还没到座位，就看到齐亦珩在位置上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没等姜琦入座，齐亦珩迫不及待地问东问西。
“怎样，主题是什么？要求多少分钟啊，赢了有奖金你可得分我一半。”
姜琦把揉成团的纸扔到他的桌上：“你自己看吧，我不想说话。”
她已经能想到比赛那天出丑的样子了。
“别这么暴力呀，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还不是拜你所赐，我的脾气长了不少。要不是欠你好几份人情，我才不会帮这个忙。”即使姜琦很不喜欢这件事，她也没有去怨恨齐亦珩。
自己父母的素质不高，姜琦的脾气也是因为自卑才显得温柔，但她也深知，像她这样无休止的温柔并不是好事，将自己磨成了没有脾气的人，久而久之成了讨好型人格。
不过她最近发现，自从跟齐亦珩坐同桌之后，她也会开始小心的发脾气了。对方却不介意，而是更加往这条路引导。
她看着齐亦珩耐心的展开揉皱的纸团，拿出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你别怕，我肯定会帮你的。我们先从确定内容开始，一步步来。”齐亦珩的声音认真而坚定，姜琦能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放学后，两人一起去学校的图书馆。
进入十二月中旬，天气明显冷了很多，图书馆应为是密闭的，很多学生放学后都来这看书、下棋，或者是睡觉。
两人兜兜转转找了许久才有个位置，路上过来实在是冷，姜琦坐下后不停的在搓手。
“这个给你，我就知道你怕冷。”旁边的人递了个暖水袋过来，把姜琦的手轻轻放在暖水袋上边。
她就这样傻呆呆的任由对方摆弄自己的手。
又像在班级团建做自我介绍时一样，姜琦瞬间满脸通红，心跳不止。
齐亦珩拿出书后发现了姜琦的异样：“怎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她摇摇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试图让其冷却下来。
“没事没事，咱们先开始吧。”
姜琦从未觉得自己离齐亦珩这么近，但又觉得离他很远。
2012年12月11号
今天跟他一起在图书馆讨论演讲的事。我该感谢谁，能让我有这一次的机会。
跟他凑在一起研究青年文摘时，我心里是开心激动的。如果可以，我能不能在现在没有人的时候大胆想象明天。
可我知道，做人不能太贪。
那我就只满足于现在，可以吗？
过了两天，姜琦忐忑地拿着写好的稿子去办公室。将要踏进门口时，听到老师们在闲聊：
“老李，听说你们班那个姜琦要去参加比赛啊？你怎么同意的。”地理老师独一无二的鸭嗓，谁听了都知道是她的声音。
“我也不想啊。我们班那个新来的小伙子记得吧，五中转过来的！一开始我跟阿秦选的是他，可人家说不想参加，让姜琦去。我跟阿秦轮流劝都没用，能有什么办法。”李老师抿了口茶，砸吧砸吧的嚼着茶叶。很明显的是，当她说到齐亦珩从五中转来时，音量明显提高。
语文老师叹了口气：“那个姜琦作文写的是不错，但是她那个样子，就怕站台上都会尿裤子。”
办公室里传来尖锐的笑声，姜琦实在是听不下去，跑了回去。
齐亦珩拿着水瓶回来就发现同桌趴在桌上，问她也不回答。他想了一会，似乎茅塞顿开，拿着姜琦的水瓶就跑了出去。
等到旁边的家伙终于安静下来时，姜琦从抽屉里掏出MP3听了起来。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阴天，和藏在云朵背后的太阳。
突然，眼前突然出现几颗糖。她摘下耳机回头看到齐亦珩笑嘻嘻的举着棒棒糖，右手还拿着她的水杯。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小卖部看没有红糖水卖，就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糖，就凑合吧。还有，多喝热水真的不是敷衍，是真的有用的，快喝点热水。”齐亦珩喘着气，还一口气说完了很多话，额上也明显有好几滴汗。
“你跑这么快干嘛……我，我不是那个！”姜琦愣愣的接过糖，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红糖水的用处。
“不是吗，那你怎么了？”齐亦珩也有些尴尬，挠了挠头。
姜琦没接话，她想和他倾诉，但她又怕越过这条线。
“没关系，如果你不介意就可以告诉我。”齐亦珩看出了她的心思，眉眼间透出无尽的温柔，偏黄肤色的手摸了摸她头，朝她微笑。
在手掌摸她头的一瞬间，姜琦像是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2012年12月14日
如果神灯能让我许愿，我会许一个自私的愿望，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今天上午。
姜琦权衡了许久，刚要说出口时，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顶着仅剩的几根头发走进课室，手里拿着好几把大尺子。
“干啥呢，赶紧坐下！”全年级学生就喜欢听他的河南普通话。数学老师早些年总喜欢吃糖，等到现在已经烂掉了几颗牙，说话时还会漏风，有些人听到他说的话又忍不住笑起来。
齐亦珩看着数学老师笑了下：“等下课怎么样，反正下节体育课。“
她只能答应。
“看着啊，介里的的两条线要怎么求平行啊？对了，运用平行四边形法则……“讲台上的王老师富有激情的在指着黑板上画的图形，唾液漫天飞，坐在飞机位的学生搞怪般的把数学书遮在头顶，惹得后边女生偷笑。
齐亦珩看着前排的活动，也忍不住笑，想让姜琦也看看时，发现她一直望着窗外。
她知道这节课是重点，但她脑海里总在回放办公室里老师的聊天。姜琦也明白，老师们说的都对，演讲本来就需要会表现，能说会道的人，而自己，连跟班里同学交流都有些困难，这些老师都看在眼里。
姜琦看着楼下操场上阴凉处坐在一起的女生，又很羡慕，她一直渴望着自己也能拥有这种友谊。
记得刚开学时周末，舍友都三三两两的一起坐车回家，她鼓起好大的勇气提出跟她们一起，但舍友的一句话就把她噎住了。
“我们不跟你顺路啊。”
的确，其他人放假回家都是往市中心走，或者是父母开车来接，姜琦则是反方向朝更郊外的地方坐公交回去。
自那件事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主动提出跟别人一起走。
姜琦叹了口气，发现桌边传来一张纸，上边写道：再不听课就错过期末重点了。
转头过去，看到齐亦珩在捂着嘴偷笑。
“你笑什么？”写完姜琦把纸传过去。其实她也搞不懂，明明就在旁边凑过来小声说话就好了，王老师也是神经大条，对课堂纪律不关注的老师，压根不会注意底下人的小动作。
“王老师的几根头发飘起来了。”
姜琦顺着前边看过去，发现王老师可怜的几根头发被外边吹进来的风轻轻扶起，她也瞬间忍不住笑出声。一瞬间，她感觉焦虑和烦闷都消失了。
“谢谢你。”姜琦慢慢凑到齐亦珩旁边轻声说了句，同桌则是点点头，装模做样的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2012年12月14日
神灯，能不能让我多许一个愿？
我想要他那一瞬间的样子永远在我的脑海里。你作为一个虚无的存在，应该能允许我的自私和贪心吧？
不对，这不叫贪心，这叫偏爱。
体育课因为天气原因改在了室内，也就是教学楼下的架空层，那里通风的特别厉害，所有人都穿着大袄子缩着脖子挤在一团，体育老师心狠手辣的叫人围着教学楼跑个十圈，很多男生边跑边骂。
几圈下来，姜琦实在热的不行，刚想脱下外套被齐亦珩拦住：“出了汗别马上脱，衣服解开就行了，要不然会感冒。”
“我太累了受不了，得去那坐会。”刚要走去前边的石凳，又被齐亦珩拉住：
“刚运动完不能马上坐下，会胖的！”
“你怎么这么啰嗦……”姜琦无奈的白他一眼，只好站着。
“好一个忘恩负义，我怕你感冒传给我呢，我还不是受害者。”齐亦珩用手指戳了戳姜琦的脑袋，对方像个不倒翁一样弹回来。
他真以为自己弄疼了人家，急忙收回动作，怕被她讹钱似的：“过分了啊，我没用这么大力。”还帮她揉了揉额头。
面对如此亲密的动作，这次的姜琦显得没有这么慌张，而是乖乖的站在那任他揉，直瞪瞪的看着他：
“齐亦珩，教我怎么跟别人表达交流吧。”
没想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而且非常肯定。齐亦珩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胆怯的同桌这个样子。“吓我一跳，怎么这么突然……”他还没反应过来。
之后，姜琦给他讲了她在办公室听到的话。很显然，姜琦的描述中带了些气愤和不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从来没有跟人讲过这么多话，也会出现一些语句混乱的时候，而齐亦珩礼貌的没插说过一句话。
当她转头看向对方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就像是很认真的把自己的话给听完了。
没有人会把自己的话听完，姜琦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你，听完了？”
对方被自己的这一句话给逗笑了：“当然，要不然我去干嘛了？”
“从来没有人会认真听完我说的话……”姜琦被这个笑搞得有点尴尬，后面才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
冷风刺骨的吹过来，其他同学也早就跑回了班级暖和身子。齐亦珩也被冷风吹的发抖，站起来拉着姜琦去稍微有挡风的廊下：“我明白你的意思。这里的老师嘴上也不积点德，就不怕遭报应。你现在跟我来。”
姜琦没想到，齐亦珩还会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说着，姜琦又被他拉到综合楼四楼的音乐室。
“到这干嘛，有班在上课呢。”
“你会唱歌吗？”
“唱歌跟学会表达有什么关系吗？”
齐亦珩打开琴盖，试弹了几个音：“你不是让我教你吗，你跟着我就好了。”
看着空大的音乐教室，还有坐在钢琴前的人，姜琦想无条件的信任他，因为她知道，他是唯一一个帮自己的人了。
“我唱歌不好听……还是算了吧。”可她终究对自己不信任。
“好不好听不是由你来决定，是由我决定的。”齐亦珩的一句话拉住了姜琦想跑的身体。两人相视良久，姜琦还是放弃挣扎，选择了相信。
“那就唱，周杰伦的《晴天》吧。”室内响起了《晴天》的前奏，节奏和音一点不差。姜琦想问他问题，可她还是没说出口。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童年……嗝！”
好尴尬！居然打嗝了！
琴声戛然而止，姜琦捂着嘴巴蹲下背对着钢琴。
齐亦珩忍着不笑，上前关心她的情况：“没事啊，不就打嗝吗，等会就好了。”他又拿出姜琦的水瓶，递给她。“快点，把水含住慢慢咽下去。”
打开水杯，姜琦喝了一大口，按照他说的方法咽下去，果然有效。
“奇怪了，等会才吃午饭，怎么现在就打嗝了。”
“你是紧张了吧。这样，你尝试着放松，把声音都唱开一点，这里就只有我，没有别人。其实你声音已经听着很不错了，就是有点小声，再试一试？”
站在教室中间的姜琦点点头，深呼了一口气，重新开始。
这一次，两人都感觉到姜琦的声音大声了许多，而她也逐渐找到感觉，彻底放声唱。姜琦看着对面偌大的落地镜，她看到里面的自己，面带笑容，脸上洋溢着自信。她从未见过镜中这样的自己，姜琦突然觉得，镜子里的她变得好漂亮。
唱到第二段的时候，姜琦突然停下不唱了，钢琴伴奏还在继续。齐亦珩以为她忘词了，在后边提醒她，但她还是没开始唱。
“怎么了，不想唱那咱们就算了吧。”正要关上琴盖，一只手拦住了他。
“你是不是认识我？”姜琦的表情非常严肃。
“这是什么话，我不认识你我在这干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隔壁班在放歌，而这边两人的气氛愈加凝重。
姜琦一点点靠近他，慢慢的把身体压下来，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对方的气压异常强大，齐亦珩也被迫身体往后仰，两人就形成了一高一低的样子，窗外路过的同学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由于身体太过倾斜，姜琦也终于撑不住，往前倒去。齐亦珩很快反应过来，接住了她，但是头磕到了琴凳边缘，齐亦珩闷哼一身，姜琦瞬间从他的怀里跳出来。
“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教室里又热闹起来，姜琦急忙扶起齐亦珩，但是因为齐亦珩整个人都躺在琴凳上，又被姜琦砸了一下，腰受不了太大的冲击，他只能扶着腰慢慢的被拉起来。
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在窗台外关注里边的两个小女生，早已经在脑海里写出几万字的言情文，偷偷的在窗户下边尖叫，又赶紧溜了。
姜琦听到了那两人的小声议论，恨不得给自己挖个洞埋进去。
因为冷天，所以他俩进来时把音乐教室的窗户都关起来，齐亦珩开始觉得有些头晕。“咱们出去走走吧，这里太闷了。”说着，扶着腰关上琴盖，缓缓的走出门。
姜琦站在原地，轻轻拍打自己的嘴巴，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后悔，快速跟了上去。
室外温度到了十几度，似乎下了一点小雨，随着天气的湿度变高，人体的体感温度也下降。姜琦从室内出来的一瞬间，冷风直嗖嗖地钻进她的脖颈里，她缩了缩脖子，把外套穿上跟在齐亦珩身后。
她一直在想着应该说些什么，嘴巴却想被封住一般，开不了口。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在姜琦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前边的人先开了口。
“我也是二十三中的。”
姜琦心里松了口气，更加坚信自己认为的答案：“我就说怎么看你有些眼熟，你直接承认不就好了。能在这里有个同初中的同学不是更好吗？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而且还是从五中转过来？”
他快速的转过身，像是腰没事了。“你，真的不知道我吗？”
看见对方语气认真的对待她，姜琦觉得如果说不知道，那对他不太好，便努力在脑海里回想在初中里会弹钢琴的男生。
“你是……一班的？”她自己并不确定，为了不让场面过于尴尬，只好随口说一个班。
沉默许久，齐亦珩终于“嗯”出声，姜琦堵在喉咙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
“怪不得呢，我是四班的，应该就是经常经过你们班，或者是在办公室见过你，怪不得这么眼熟。还好还好，总算有个二十三中的同学了。”
看着眼前笑得像向日葵一般的女孩，齐亦珩微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他也不去纠结那些事情。
没关系，只要她能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