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缓慢地流淌过去了。
付云浅在织毛衣,暖暖的白色,已经成型了,她说要在过年之前织完两件毛衣,给两个孩子的礼物。
谷烟就坐在她身边看电视,偶尔说几句话聊聊天。
苏君鹤还是一样的忙碌,甚至更忙,信息基本上没空回,晚上偶尔得空打个电话也聊不了两句,谷烟就挂了,想让他早些休息。
还有两天就要过生日了,毛衣已经织完一件,第二件开了个头,毛线不够了。
谷烟拿起那件织好的毛衣,放在身前比了比。
“怎么这么大?”
付云浅抬头看向她,满意的笑了笑,“这件是君鹤的,你的这不正织着呢嘛,刚好毛线不够用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去买点回来。”
说着,她剪下一截毛线递给谷烟,“照着这个颜色买。”
“你这意思就是我要是不去买你就不给我织了呗?”
谷烟气急 ,接过毛线,一边抱怨一边穿上外套走到玄关处换鞋。
“你偏心!”
付云浅在她身后毫不心虚地笑:“我女婿我不偏心谁偏心!”
“行了,那我出去一趟,顺便买点其他东西,你自己一个人乖乖待在家,外婆应该也快回来了。”
外婆闲时爱去村里找其他老太太喝茶拉家常。
谷烟想,等苏君鹤回来他们要一起去买一只金毛回来,以后可以陪着外婆和付云浅。
她揣着那截奶白色的毛线开车进城。
这几日又连着下了几场冷雨,路面湿滑,谷烟放慢了车速,连上车载音响听着歌一路慢慢悠悠到城区。
经过一家蛋糕店,谷烟进去订了个八寸的小蛋糕,想着到时候如果苏君鹤能抽空过来的话,她来接他时就可以直接拿着蛋糕走。
留下了联系方式,谷烟走出蛋糕店,对面就是世纪广场,老人推着旧三轮,载着一车糖炒板栗,随着他翻炒的动作从铁锅里飘出甜腻的香味。
她上前去称了一袋,又单独分出一点来装进纸袋里,剩下的封好塞进后备箱。
捏着热乎乎的纸袋去逛广场。
这么冷的天广场上却热闹非凡,临近傍晚,各路小商小贩聚集在这里,有年轻人抱着吉他在路灯下唱着理想。
谷烟蹲在旁边一边剥着板栗一边听着歌。
记忆中的感觉。
蹲在校门口吃着街边的小吃等着谷昇来接她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可是又如此的遥远。
一时竟听得入了迷,手机铃声响了许久她才听到。
陆白。
他之前发现她换号码了,非得耍无赖缠着要她的新号码。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通过电话。
略感疑惑他怎么会打过来,谷烟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接起电话,还没开口说出话来,那边的陆白就已经先一步道:“伯母她摔倒了,情况可能不太好,我们已经往医院赶了,你也先过去办手续……”
天色渐渐暗下来,城市沸腾喧嚣。
世界却突然失去了声音,那个年轻人明明还在弹着吉他对着话筒唱歌,谷烟却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
她猛地站起来,头晕目眩,跌跌撞撞地奔出去,穿过车流滚滚的马路,有个司机似乎开窗对着她骂了几句,她听不到。
找到自己的车,哆哆嗦嗦摸出钥匙打开门一屁股坐进去。
手机蓝牙与车载音响连接自动播放音乐,一下子涌进她的耳朵。
“就让我随你去,
让我随你去,
回到二十岁狂奔的路口……”
.
这个冬季注定不平静。
重症监护室外,陆白坐在对面,听外婆流着泪哽咽着同谷烟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张伯在桥边发现了你妈,她大概是一个人在家待久了,想出去散散步……可是这几天总下雨,那地上滑得很,她就从那斜坡上摔下来了……”
外婆已经泣不成声:“我的乖女儿啊,命怎么就这么苦……”
谷烟也跟着掉眼泪,一个字也说不出,紧紧抱着外婆,把脸埋进她瘦削的胸膛。
悔恨和痛苦交织在一起。
她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在家里的,她要走也该等外婆回来了再走的。
说好了要给她过生日的。
一直到深夜,付云浅才从监护室里转移出来。
医生说,她摔断了两根肋骨,膝盖骨也被摔伤了,最严重的是后脑勺,摔至颅脑损伤,脑淤血严重,一直昏迷不醒,要住院观察。
外婆听完,呼吸不畅差点晕过去。
谷烟本想拜托陆白去附近的酒店开间房,让外婆去休息。
“您去好好休息,今天晚上我在这守着,明天再来换我好不好?”
外婆不肯走,张伯和陆白也都留在医院里。
谷烟强打着精神,对他们说道:“没事了张伯,您和陆白先回去吧,在这医院里也没什么歇脚的地儿,你们改天再来也行,这里有我和外婆就够了。”
付云浅还在昏迷,插着氧气管躺在病床上,一张脸毫无血色。
上一次这样,还是十年前。
已经凌晨一点过了,外婆这样熬不了夜的人,缩在走廊上的长椅上,脸上全是痛色。
天这么冷,谷烟不忍心看她这样,强势地把她带去酒店。
她现在是唯一可以理事的人,“您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和我一起把我妈照顾好,要是您也病倒了,要我一个人怎么办?”
好在外婆不是一个倔强的人,再难过也明事理,听话地留在了酒店。
回到医院,却又在走廊上看见了陆白。
谷烟已经没有力气去问他为什么没走了。
陆白也并没有说些什么,和她一起并排坐在椅子上。
谷烟把手插进兜里,摸到了中午出门时付云浅给她的那截毛线。
她摸出来,在手腕上缠了一圈。
把手递到陆白面前,哑着嗓子说:“帮我。”
陆白虽不解,还是抬手帮她打结。
毛线有点短,他低下头凑近一点,费了些时间才系好。
头顶传来她的声音:“她要给我织毛衣的,线不够了,让我去买。”
可她还没把毛线买回来呢,还没穿上她亲手织的毛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