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不碎，我们不散》第9章 背叛的反思
送车事件已过了半个月，期间，韩思远与曲安琪俨然情侣般，吃饭，逛街，喝茶看电影……除了肢体接触，几无落下。
韩思贤坐在借来的车上，脸色阴沉，目光死死盯在前方不远处笑闹的两个人身上，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露，脸绷得像上了三层霜，奇怪的是，与此相反，心却静得犹如陷入深眠之中。
他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
“喂？思贤？”
“嗯，在忙什么呢？”
“哦，没，没忙什么，你呢？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晚上有空么？”
“哦，呃……你今天晚上不忙吗？”
“再忙也得抽空陪未婚妻，你说是不是？”
“……是啊，呃，好啊，晚上去哪？”
韩思贤抬头看了眼身处步行街上空的一个巨型路牌，声音轻得像随时要被风吹散：“我好像还没带你吃过小吃呢，听说步行街那边不错，带你去啊。”
“……啊……好的啊。”
“太好了，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吧。”
神色的冷凝与声音的温柔、含笑的眼眸与紧咬的牙齿，同时集于一身，这种有点怪异的感觉好比红与绿同时涂于上下眼皮一样。若只注意一面，就会陷入以偏盖全；而若整体观之，极端冲突带来的不适，反倒让人由不得想转移视线。
“那怎么可以？我现在离你家不远，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你在家里吗？伯父伯母也在吗？好久没见伯母了，今天一个朋友带了点补品，我拿给伯母啊。”
“我现在不在家，今天有点闷，就在外面走了走，我给你发个位置，你过来接我好不好？”
“好啊。”
曲安琪只觉得电话那端的声音分外轻柔，那声“好啊”的尾音包含着三分笑，她顿生几分愧疚。
韩思贤讥讽地笑出声，方向盘打死，油门加大，“噌——”地离开了可笑之地。
这天，余下不被期待的分秒，变成了一场没有赢数的互相折磨。半途中，内心深处叫嚣的声音达到最高，只有让指尖狠狠掐着皮肉，韩思贤才能阻止自己脱口说“算了”的冲动。对特意照搬照抄的行程、他已失去了进行下去的兴趣：身边的人明明已饱腹却还要对食物装作很惊喜，明明剧情已看过一遍却还要装作不知情……整晚，他都在好奇：她不累么？他却累了。早已预见到她所有的反应，但作为报复，他还是决定将这场注定会很辛苦的约会主导下去，直到最后，甚至分不清自己在自虐还是惩罚对方。
明明，他是正义的一方，为什么在她嘴角疲惫地扬起时，反而产生了罪恶感呢？
“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
曲家别墅前，曲安琪摘掉安全带，礼仪性地对韩思贤表达感谢。
“……不客气。”
“那……我进去了。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了。”
韩思贤投射过来的目光像静音的黑洞，曲安琪下意识会担心要被强大的引力吸入暗无天日的地心，冷风一吹，却又发现实际上没有任何事发生，如此来看，手心的冷汗应该只是心虚作怪下的杞人忧天。她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韩思贤笑了一下，回说：“没有。”
“那你怎么这样看我？”天知道，她有多紧张。
“我在想，你真的开心么？”
她瞪大眼睛，像秘密被发现；他又笑了声，脸转回前方，说：“进去吧，外面冷。”
某高档小区地库，韩思贤修整好心情，将后备箱的衣服换上，才上楼去。
客厅里，一对老夫妻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静音的电视，不时打几声哈欠。
“快去睡吧，我等就行了。”梁凯见老伴困的不行，再次劝道。
陈丹揉了把酸困的眼睛，摇头：“再等等，唉，老了。”
深知改变不了对方的决定，梁凯想了想，问：“颐朔睡着了？”
“睡着了……哎？老头子，我总觉得颐朔和思贤越长越——”
“噓，”陈丹话还未说完，就被老伴截住：“胡说什么呢。”
“哦哦……瞧我。”陈丹紧张地应承着，下意识向韩颐朔的房间看了过去，确定没有异常才自我安慰地拍了几下胸口。
正说着，门从外推开，两老看见进来之人，封闭的世界瞬间被照亮。
“思贤，回来啦？”
“嗯，外公外婆，下次我再过来，太晚就别等了，您们也要多注意休息。”
“呵呵，还早呢。晚上吃了没？要不要外婆给你再弄点？”
“不用啦，我吃完回来的。外婆，我想喝点热水。”
“哦哦，你坐着，外婆给你倒去。”
还能为孩子做点事，渺小如端茶倒水，陈丹都心甘情愿。只见老人神采奕奕，哪有刚才的困倦？
目送外婆进了厨房，韩思贤坐在外公身旁，问：“颐朔睡了？”
“嗯，”梁凯说着就皱了下眉：“又抽烟了？”
“没有，酒局上难免有几个要抽烟的，被蹭到了。”韩思贤低头用力嗅了嗅。
“别闻了，越闻越心虚，还不了解你？”
韩思贤傻笑几声，意欲就此蒙混过去。
“遇到了烦心事？”
“没有，您别多想。”
“真没有？或者嫌外公老了？啰嗦了？”梁凯显然不信。
虽然听到的净是激自己的话，但听来处处温馨，韩思贤笑着回道：“真没有外公，外孙我生活、事业都不错，会有多大的烦心事？”
梁凯略作思索，似乎的确如此，就说：“这么想，倒也是……韩家那边没给你添什么堵吧？”
“怎么会？那些小伎俩，我还没放在眼里。”
虽然每次踏进韩家，由内而生的谨惕与焦虑会随着激素达到最高值，但在这对最亲的老人面前，脱口而出的永远是“小意思”，好似他真的应付起来如鱼得水。可喜的是，这样的表演经过一遍一遍、长年累月的坚持后，看起来越来越真实了。
“思贤，身外之物再重也没有家人重，外公外婆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和颐朔平安健康。”
“外公放心，我有分寸。”
“有分寸就好。”
正巧这时，陈丹端了杯温水出来，祖孙俩对视一眼，结束了话题。韩思贤继续陪外公外婆聊了会儿，待老人们回到卧室，才去儿子的房间。
儿童特有的奶香味弥漫整个房间，白皙稚嫩的皮肤隐约可见毛细血管，深眠中的韩颐朔可爱得像个天使，完全联想不到白日里的恶魔样儿。韩思贤在床边坐下，为儿子掖了掖被子，俯身在那可爱的脸上落下轻轻一吻。
他没曾想过，有一天会如此爱这个孩子，胜过自己。他的出生，没太在意；然而他成长的点点滴滴，竟在不知不觉中圆满了自己的人生，那些气人的调皮、喜人的聪明、咋咋呼呼的奶音、就连胡说八道……一切的一切，每每想到，心就会变得柔软。
颐朔，爸爸爱你，很爱很爱。
这晚，他抱着儿子睡了一个好觉。有颐朔与外公外婆在身边，其他的，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