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南边小城》第3章 初入幼儿园
木木快三岁的时候，去了一所离家仅仅五百米远的幼儿园上小班。
这里也是她家姐上过的幼儿园，所以妈妈很放心。
如果时间紧张的话，爸爸则负责接送姐妹俩去幼儿园。
那时爸爸的交通工具还是摩托车，家姐总是喜欢坐在爸爸前头的位置，好在去幼儿园的路上“指挥”爸爸去买葡萄味的口香糖、底下带小玩具的小筒山楂圆片的小零嘴。
木木总是在爸爸的臂弯里被安排在后排的位置，扣好小头盔的锁扣后总被爸爸轻拍几下，歪着小头盔到达幼儿园的木木总是会被爸爸摸摸头才被允许下车。
木木和家姐进入幼儿园和老师问好后，回过头总会看到爸爸微笑着挥手跟我们言道再见呐，爸爸去上班了，待会就可以见到妈妈来接你们了。
在阔别这一点上，妈妈和爸爸并无二致。妈妈接送我们的话，就是领着步履蹒跚我们前去幼儿园上课，只是家姐经过楼下的零食杂货铺时不会再说买零嘴，而是乖乖地向前走。
妈妈的再见是内敛的，眼睛里的爱意就像在奶罐尖嘴的开口处晃晃悠悠得左右游荡着的纯奶，差一点就要溢出来了。我和家姐都看得见那眼底里不舍的再见。
妈妈那时多爱美呐，但是为了照顾我们，她把头发剪短了，总是穿着一件红衣，双臂环抱着哇哇大哭的家姐，后腰揽背着同样在哭的我。
作为一名妈妈，这个名称背后预示着太多不被理解的重量。
每位女孩在成为妈妈前都是一位豆蔻少女、一名中年精英，她也曾是懵懂稚童，曾是别人的宝贝。
许多第一次做孩子的成年人都尚且不知如何把这份身份做好，为何不能原谅第一次做妈妈的她呢，能原谅自己的同时何不尝试原谅自己唯一的妈妈呢？
女孩为爱出嫁不是为了成为某人免费的保姆、身上的附庸品或出气筒，而是一次人生的豪赌，“献祭”自己后半辈子的时光赌博一次未知的幸福。
负责教管木木所在班级的幼儿园老师总是在额头的上部留着一片非主流的黄发，见到每个孩子都会和蔼的问候早安打招呼。
可是对木木，她总会略带一丝冷漠地说哦，来啦，早。有时木木站在她面前，用双眸凝视着她，微笑跟她挥手示意道早安，她甚至会刻意地撇过双眼，嘴角抽搐一下，选择视而不见。木木总是愣在原地，自顾自地走进教室。
木木不喜欢在教室里上课，每次她想举手回答问题时，老师明明瞧见了，却还是点了另外一位同学回答问题并奖励一朵小红花贴纸贴在脸上。
小朋友总是会有好胜心的，木木也想获得小红花贴纸和小本本上的小星星得到妈妈骄傲的夸赞。
可木木几乎没有被点过起来回答问题，即使班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把手举起来，唯有木木颤颤巍巍、憋红了脸颊，把手举起。
老师看着木木大概两眼罢、“嘀嗒”两声的时间，便撇过眼言道哎呦，这道题有点难，那老师就先揭晓答案吧。
木木呆愣在原地，答案竟然跟木木想得一样呐，她开心得笑出声“咯咯咯”。老师一记横向木木的眼刀，像冬日里凌厉的寒风刮向棉裤未没入的脚踝。
那般寒意让木木感觉顿时生生缩了半个自己，只得待在原地，笑意像干在墙上的浆糊，冷在原地。
老师没在意木木的变化，冷言道木木，你觉得老师的答案很可笑嘛。上课不要发出声音，影响课堂纪律！
木木只觉得委屈，老师明明看见左侧前排靠窗边的男孩还在吃零食呢，只摸摸头他的头说不要吃了呐，小声一点侬。何故就这般凶木木呢，许是木木做错了什么吧。
放学时，总是看到妈妈站在幼儿园的第一个位置热情得向我们挥手示意，其实木木觉得妈妈太早过来接木木和家姐放学了，在门口等那么久太无聊了。
可是恋家的家姐说她想放学时第一个看到妈妈，做第一个从幼儿园回家的小朋友，放学后一刻都不想待在幼儿园，幼儿园太不好玩了。
回到家，木木轻轻脱下妈妈刚买的鞋体为浅杏棕色配上粉紫浅色蝴蝶结的新鞋子并跑去拿纸巾小心擦拭后，直愣愣地看向妈妈并不言语。
妈妈注意到木木的目光，低头浅笑道怎么了，木木想跟妈妈说什么。
家姐在旁边喊妈妈，我打翻了桌子的水杯，鞋袜湿了呐，怎么办呐？
妈妈嗔怪道呀，谁让你把新鞋穿进屋，不够高还去够水杯干甚，等下我去拿拖把。
木木终是微张了口，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霎时感觉自己生生硬吃了一颗酸溜溜的乌梅子，难受极了。
吃饭时家姐又叽叽喳喳得跟妈妈说着老师说她调皮又捣蛋，但是今天还是表扬了她，还给她几个小红花和小星星，让妈妈夸夸她，而后又小心翼翼地问妈妈明天可不可以不去幼儿园。
妈妈还是拒绝了，她告诉家姐，妈妈不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你去幼儿园学点东西总归是好的。不过你这鬼灵精怪倒挺聪明的，先扬后抑呐。
因为阿姊总是撒娇说想第一个洗澡，所以妈妈总是帮阿姊洗完才帮木木洗。等浴室只剩妈妈和木木的时候，木木才开口道妈妈，今天老师问了一个问题跟我的答案一模一样呐，木木是不是很聪明。
妈妈说哇，木木这么聪明呐，那老师问了什么问题呐。木木说老师问了夏天过后是什么？妈妈又说那木木有没有举手呐。
木木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老师给木木给小红花了嘛？妈妈说。
木木愣了愣，觉得之前好像有过跟这次相像的对话，妈妈说因为木木还太小了，举手老师看不见，下次木木站起来或者喊出来试试看呐。
木木尝试过这两种方法，可是都被老师喝令木木为什么要扰乱课堂纪律，叫我干嘛，我在讲课，别吵吵闹闹的。也别站起来，被园长或你妈看到还以为我罚你站呢，来一次投诉我可消受不起。还站着干什么，坐下呀，还要我请你嘛。
木木觉得撒个小谎，应该没什么吧，不然老师可能就要被投诉了，心里暗想在班里还是尽量乖点，尽量让老师慢慢喜欢上木木，从不讨厌开始吧。
可这个由各式各样的人所造成的复杂社会是不可能完全包容一个人的，就像磁场里的正负极，彼此排斥，世间总会有无缘无故不喜欢一个人的状况发生。
就像有人恐高，有人皮毛过敏，有人怕大型犬，还有的人仅仅是因为拥有某些特质的人，或富裕、或单纯、或聪慧就会招致嫉妒引来讨厌甚至是憎恨。
可惜的是，讨好型人格的木木在大学才发现的这个道理，白白徒增了不少烦恼。幸得大学所遇友人皆为善良可爱之人，否则木木这个单纯的性子怕是要继续吃亏。
木木微微低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是的，老师是忘给了。妈妈向前俯身说什么？妈妈听不清。木木只得用稍大一点的声音说道老师忘记了。
妈妈温柔地说道木木真乖呐，会举手回答问题了。那木木明天记得跟老师说把今天的小红花结一下喔。
木木低语嗯了一声，低下了头。妈妈轻轻用刚润湿的手摸了摸木木的头，轻声说木木呀，我们洗头吧。木木点了点头，再无言语。
望着窗边的窗帘，木木总是觉得那边会有怪兽跑出来撕咬她的肉，啃噬她的骨，吸食她的血。
白天木木胆子倒会大些，敢去抓窗帘的边角并用力挥挥，为晚上它带来的害怕泄愤。
木木听着妈妈的呢喃，缩了缩身体，在明天怎么都会比今天更好的念想里缓缓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