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忆江南时》第3章 早朝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
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翌日,昭明殿外——”
天凉好个秋,卯时上朝,冻煞人。
宣和殿外。
江淮随手整理了一下漫天飘动的衣袂,又将裘衣向里扯了扯。这才不疾不快地迈进殿门。殿外还依稀传来袅袅钟磬音,深沉地在殿内回荡,仿佛在预兆着什么。
早朝还未开始。
仿佛是在等什么人那般。
殿内的大臣起先都三两个小声议论着,听闻昨日江淮回来,他们自是好奇。
民间有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沅有芷兮澧有兰。
说的正是江淮。这并非空穴来风。街坊四邻往日里便爱交流,一来二去,许多事情总是越传越离谱;只是,虽然传闻里江淮便生得负气含灵,但事实上,江淮远比他们描述的更加令人沉沦。
他虽是男儿身,却生得比女子更加秀气、丰神俊秀。虽然五官的线条流畅分明,但看上去却丝毫无厉,只是给人生人勿近的错觉,清冷孤傲的外形,让多少姑娘失了魂,却又让人不敢轻易接近,怕就此亵渎。
双眉弯弯,好似泛起层层涟漪般柔和,又一如初七夜里那勾人的上弦月。一呼一吸,总能吸引男子们的注意和女子的爱慕,但凡是见过面的人,总会下意识想到一句诗——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今天的江淮由于刚受了凉,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苍白上几分,显得有些病恹恹。身姿纤细直挺,柔美轻盈,有着海棠般的袅娜。狭长的柳叶眼,眼尾也窄而长,眼角内勾,多了些似水般的温婉柔情。煜煜生辉的眸子中是淡琥珀色的瞳色,就如同下一刻便能望穿秋水一样,让不少官员倒吸一口凉气,滞了神。
所以当他走进殿时,先瞧见他的官员都瞪大了眼。他齿如编贝,唇如涂丹朱,面如玉;秋风勾袂,长衫白胜雪,俊美如英,好似画中人。
好些官员许久都难以回神,就此痴了眼。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江淮进来站定之后,他们便全都噤口不语了。本还有一两个想走过来攀谈几句,一瞧龙座上那人的威势,便都齐打了个寒战,全部缄默不言地呆站在原地,埋下头,恭谦地等待着后续。
江涯百无聊赖地环顾着四周,官员的站位尽收眼底,殿内的陈设也一览无余。
突然,他怔住了——目光所至,是身躯凛凛,颜俊无双。
那人剑眉鹰鼻,明眸皓齿,青发绛唇,虎背猿臂,彪腹狼腰,仿佛从水墨画中缓缓走来。此时,他的眼中微微含光,往常的厉色也变得平静如水。一袭绣玄金纹的袍服,外罩一件哑绸面的墨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玄玉腰带中,脚上穿着墨黑色长靴。青丝及腰,随意别了支暗色玉簪,将其高高束起。
双眼皮,桃花眼,惑人神。
眼尾挑,眸光闪,许情深。
朝思暮念的人,此时却卸下了一身战甲,明明是随意的穿搭,却穿出了禁欲。男人征战沙场奠基的成熟在此刻尽数被突显出,却又满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气宇轩昂。
是苏以泽。
不知为何,江淮一看见他,粉琢白皙的脸庞倏地燥热不堪,泛起丝丝红晕。他的呼吸也变得紊乱难控,急促不息。而这时的耳根更是霍地染上酡红,发热发烫。
反观苏以泽,他的脸只微呈粉绛之色,微微噙笑。
江淮故作镇定,率先打破了这暖昧的气氛。
“微臣来迟,还请皇上恕罪,”说完,江淮又对他微微作揖。
语气一如三年前他出宫上任之前觐见他时那一板一眼。
可江时对此好像十分满意,“无妨,既然众爱卿都齐了,那早朝便开始吧。”
“有本来奏,无本退朝~”太监扯嗓子道。
“皇上,臣有事要奏。近时已有三人离奇失踪,臣以为宜命大理寺协同处勘,可今案件多出,稍缺人手,宜临时命人彻查此事。”
“臣附议……”
“…………”
“朕知晓了,此事容朕好好想想吧,暂缓议……”
“皇上,臣也有事要奏,今苏将军还京,亲练兵部之兵,自是美事,但臣以为不可,虽已有兵部侍郎,现今尚缺工部尚书。”
“此事上,朕已自有计,稍后更议之。”
…………
无人再奏,临近辰时。
“阿……淮啊,这次既然回来了,就别再闹脾气了,听哥…朕的,留在京城做官吧。”
“嗯?”眉尾一挑,等待着后续。
“朕听说,你在徐州做刺史时为百姓做了许多实事,深得民心。要不这样,明日起,你便做兵部尚书,借此契机,好好和军队打交道,如何?”
“这位苏将军你应该早就见过了吧,今后有什么不懂的,你就多请教他……”
“说到这个,正好,苏卿啊,从即日起,朕便封你为定远侯,现在匈奴也被击溃,短期内不敢再犯;且你为朕又收得了西北那片广袤的无垠疆域,于情于理,朕都该赐赏予你,不知苏卿意下如何啊?”
江时话罢,倒只笑盈盈地看着两人,默不出声,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意味深长。
下一秒。
“臣,叩谢皇恩,遵旨——”
两人却是异口同声,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江淮顿时又羞上心间,别开眼,又不自觉拉回视线望着他,只觉得喉咙有些干燥,需要补充水分……
苏以泽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攸地轻笑了一下,做口型对他说了一句话。江淮没注意口型的含义,也没看懂他的眼神,只是陡自心神一震。
这世间怎会有男子生得如此俊美!江淮有些忍不住了。
荷尔蒙迅速蔓延攀升,耳根微微发烫。江淮只得赶紧偏过身去,轻摸了下嘴唇,确认自己没流口水,这才不再看他。
…………
在很多年以后的一个皓夜里,江淮才从他口中问出迟来的答案。只是当时的气氛有些暧昧……
“阿淮,当时我说,‘我喜欢你’ ,苏某不才,让你为难了。”
“不过没关系,哥哥这就补偿你……”
苏以泽勾起一抹笑,反身制住他的双手,又一手轻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摁在床上……
只是夜很静。
只剩他与江淮的呼吸。
只是不同于往日,微微的,有些急促……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
下完早朝,江淮便欲转身离开。
只是这时,一旁的苏以泽侧了个身,来到他身前,薄凉的双唇慢慢贴近他的左耳,轻轻出声。
“等一下嘛,江尚书~本帅不才,多有唐突,不知江尚书可愿赏光,今晚申时,日沉阁的接风宴。”说的话并不薄凉,撩人至极。
江淮的耳朵开始微微发痒。
一语刚了,他又有意无意地对江淮的左耳轻吁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迅速在江淮的耳里缠绵缱绻,他顿时羞燥起来,面红耳赤。
让苏以泽下意识愣住了,心生温存欲望,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眼神灼烈而炽热,满是爱意,似要将江淮望尽,然后永远占有……
半晌。江淮才低眉垂眼地轻声应道:“嗯……”
“那,不见不散——”
“好……苏将军,我,我先走了……”
说完,江淮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殿内就只留下苏以泽一人还在原地驻足。他兀自乐呵地笑个不停,回味着刚才的不真实。不一会儿,他又咧着嘴,勾起一弧好看的笑,开始想:这招果然有用,跪谢皇上指点…………
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离开,打算回府去取一样东西来……
“而另一边,乾和殿——”
江时彼时正在案前批着公文。突然。
“哈,哈,哈,哈嚏——又是谁在说我坏话吗?不对,难不成是弟弟想我了?不行,我得给他送点礼物,让他原谅我才行,“又唤道,“阿言啊,你来给我瞧瞧,你说该送什么礼物给皇弟好呢?”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