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烟华》第9章节外生枝
“严经理!严经理!”严少听见有人在喊他,声音是从树林长廊的东头传过来的,严少定睛细看,是小夏,以前在他手下上过班的修脚大师,严少对着他招手,示意他过来,小夏紧脚步的走过来,到亭子里坐下。
“你怎么到这来了?”严少问。
小夏说:“这几天没上班,刚才想上去找你说件事情的。”
严少问:“什么事?”
小夏说:“西区那边有个浴城在找人承包,就是现在我上班的地方,老板呢,人还算不错,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如果你想去,我就把你引荐给老板,如果你没这个意思,那你就看看你身边的有没有适合。”
严少一听这话,立即也来了精神,这个是好事啊,人都得往前闯,现在人不能总想着过安逸的日子,安逸了既干不出名堂,往往在很多时候失去主动性。
严少对小夏说:“你给我详细说说看,具体在地方,有多大面积,装修的档次怎么样,以及承包或转让的费用怎么算的。”
小夏说:“严经理,你中饭吃过没?”
严少被他这么一问,才想起来,自己饭还没吃,就问小夏:“你吃过没?”
小夏说:“早饭吃过了。”
严少笑着对小夏说:“这不是废话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都十一点多了,走,跟我到食堂去吃,”严少站起身,掸了掸裤子。
小夏说:“算了,我不去,食堂个个认识我,去了不自在,人家觉得我是来蹭一顿饭,没意思,走,我们就到清水河北边的那家小饭店去吃,也不用讲究,就来两份客饭,三菜一汤。”
严少一想,也行,严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徐慧发了个信息:我在外面吃个便饭,稍后回去。不几秒钟,信息提示音响了一下,回复:和谁?不可能一个人吧?严少与小夏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回去告诉你,可能是好事!
小饭店真小,就四张小桌子,老板认识,是一对中年夫妻,他们中午只做客饭,专门为周围的上班族,这样的人群需要的就是一个经济实惠能填饱肚子,小饭店中午的生意比晚上要好,因为上班的人,主要是解决中午一顿,晚上都下班回家去吃了。中午的时候,小饭店老板会把几个大锅菜先烧好了,然后全部装在保温桶里里,这样吃饭的人无论有多少,掀开盖子就装,想多快都行,他们晚上没什么人吃快餐,晚上客人少,就做炒菜,可以让客人点,几块到几十块钱的白酒,还有啤酒都拎出来。
老板见严少他们过来,就把客人刚用过的餐桌又抹了一遍。说真,严少其实是很难得坐在这样的地方吃东西,主要是觉得不卫生,餐桌餐具的卫生,饭菜的卫生,还有就是老板本人的卫生,并不是说饭菜吃下去会怎么样,问题是心理上这一关难过。严少与小夏对面坐下了,老板端过来两份饭菜放下,严少从桌上的抽纸里抽出一叠纸,把朝自己的桌边抹了一遍,把看似消过毒的筷子又用开水烫了烫,挑挑拣拣的吃了一些,小夏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就对严少说:“呵呵,严经理,不好意思了,让你来这地方,”其实,严少在任何地方也不一定吃的比这个好,只是他不太喜欢在外面吃东西,他可以在家里吃一个月的稀粥,也不觉得委屈。
他们两个一边吃着,一边谈着先前的那件事情,小夏说老板今年六十多岁了,手上做的是外贸生意,还比较大,女儿马上想出国流学,他们不放心,想跟着过去看看,如果落实了,一年在国内的时间就比较少,你也知道,这种场所得有个主心骨在,社会上牛鬼蛇神太多,有些事情还真需要有魄力有豪气的人才压得往,浴城当时装修大概花了三百多万,三层楼共两千多平方,至于年租金价格多少,这得和他谈,老板风是放出去了,也有人来望过,我看那些都不是做事情的人,不太靠谱,老板在店里和我们闲聊时也说过,只要是能力强的、人设好的就给介绍,当时我就想到了你。
严少听小夏说完,说:“行,这事大概我是知道了,你回去给你老板说一下,我这两天就过去看看,到时我打电话给你,还行吧。”
小夏说:“行,严经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还是后天,你看时间。”
严少上楼,徐慧坐在吧台里正吃着从食堂打过来的饭菜,她见着严少的那一刻,心里突然觉得换了一种感觉,以前是尊重、加喜欢、与半陌生,可这一刻,感觉他就像是自己身体里的另一半,把尊重改变成了亲近,把喜欢改成了爱,把半陌生转换成了彻头彻尾的熟悉,她惊讶这种关系的转换,难道就是因为经过了血与水融合。她一时想不明白,她只感到某种压抑着的兴奋与幸福。严少原本想先到男浴区洗个澡的,经过昨夜到现在,他觉得身上的汗渍始终还粘乎着,但他又觉得有些不妥,经过徐慧跟前,虽然有加快的心跳,但还是压抑了下来,他先是望了一眼低着头吃饭的徐慧,然后轻脚慢迈的走到她旁边,徐慧知道严少走到自己跟前,她那双大眼睛的余光与她藏在身体里的心一样敏感,她还在吃剩下来的饭,严少没有说话,拎起放在地上的热水瓶,端过徐慧的茶杯,给她倒满了,然后伸手放在徐慧的面前,徐慧抬起头,伸手把严少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咬着嘴很很的点了两下头,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恨他?是怪他?还是报复他,其实,对于一个少女来说,这样一次行为,付出的是什么可以想象,也很难想象,这里面有许多不可言喻的东西裹挟在一起,既曾是憧憬,也有丝许疑虑,既是一种冒险,又有过后的恐惧,这是一个女孩往后与过去的一次告别,这也是一个女孩对未来生活的最彻底的改变。
“我去里面洗个澡,”严少轻声说了一句,“身上都是汗味。”
徐慧这时抬脸看着严少,满脸的笑就像花儿一样,“怎么现在洗澡,你昨儿没?”
严少说:“昨晚没舍得洗,留着的,”严少坏坏的抿着嘴在笑。
“你坏死了,太过分了,”徐慧站起身,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来打严少,严少从吧台里跑了出去。
严少到男宾部,老张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男宾部的服务员老张是个下岗工人,家就住在凤凰桥,家离得不远,上下班都不用骑车,他走过来,严少有几次到报刊亭买报纸都撞见他,老张人比较实,话不多,做事情也踏实诚,严少到更衣室脱衣服时,老张从困乏里醒了过来,老张有些不好意思了,便站起身,大概是刚才膀子支撑身体的原故,有点疼,也有点麻,他一边往梳妆台那边走,一边抬起双臂扩了扩胸。大池里面的水还没有人洗,严少光着身子蹲在池埂上不敢下,其实并不是池里的水有多烫,因为水放定了后,水面上与水底下的温度就会有落差,因为高温喜欢往上集结,低温喜欢往下沉,严少见坐池埂上也不是个事啊,便对着更衣间喊了一声:“老张,今天哪个师傅当班,让他来把池水搅一下,”老张“哦”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刘大师夸张似的左右晃动着身体走过来,把手伸进水里去掸了一下,然后,翻过池埂,扑咚滑进水里,他也不觉得烫,两条比常人略长略粗的手臂,左右前后不停的把池水翻腾开来,瞬间,浴池的上方便多了许多的热气,他“啊”了一声,快速的把整个身体沉入水中,然后对着严少说:“不烫不烫,这水烫什么,”严少把脚伸到水里,感觉好多了,紧接着整个身子像一条鱼一样潜入池中。
十二点,是技师们上班的时间,基本上就在这五分钟前后到店里,如果有谁来得迟些的,那必定是当天排钟顺序靠后面的。严少洗过澡,穿好了衣服,站到梳妆镜前,拿电吹风把头发吹了个大半干,然后打上摩丝,再用梳子压着各个角度的头发用电吹风吹干,所有头发360度都没有不妥当的了,然后用梳子把不自然的梳上一遍,头发立即就显得蓬松、自然,他这份讲究至少有十五个年头了,每天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如一个精致的女人一般的梳洗,有时因为嫌麻烦,他赖在床上也不想起来,唯一让他高兴的就是自己一阵忙碌后的效果,他喜欢看自己的样子,那种独一无二的样子,那种没有瑕疵的外形,那深深的略带忧郁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即使不是最帅气的,那也一定是最有味的,这种味道从全身散发出来。
他忙好后,先是把所有的包厢看了一遍,王娟跟着,说201的窗帘有半边挂勾坏了,需要修一下,209的浴缸有点漏水,旁边地砖还有些转潮,会影响到地毯,还有两个房间的窗台下口墙纸边角起翘了,需要粘贴一下。严少关照王娟打内线电话,让工程部派人下午来修一下,并关照王娟通知徐慧这几个房间暂时不要发手牌。随后,严少又到技师房里站了会,三十多个平方,呆了十几个技师,这女人是真的麻烦,她们的东西多,大包小包,化妆品梳子镜子,茶杯碗筷,换洗的工作服,内衣内裤,这虽不是菜市场,可真是比菜市场还要杂乱,严少进去的时候,一个个才刚洗过脸,都忙着化妆,看着她们粉膏往脸上搽一次的量,给自己用至少能抹上一个月,她们也不避嫌,背着身子换胸罩穿内衣,把严少就没当个男的,其实她们在一起时,说过这种话:“严经理,你在我们眼里,不是男人,我们在你眼里,也不是个女人,”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她们在严少眼里,就像是自己家里人一样,拉手、拥抱、扶肩、挎臂,虽说严少是个领导,与其它服务场所里满脸奸相的老板简直有天地之分。
严少在和她们闲话时,王娟在门口喊他,说徐慧喊他,他起身便往吧台去,还没到徐慧跟前,就听见徐慧大着声音说:“你还玛丽莲梦露呢,你怎不是英国王妃!”严少听到这话就知道了,不大不小的麻烦到了。
徐慧“叭”的挂了电话,黑着脸坐在椅子上不在出声,严少走过来问徐慧:“怎么了?”徐慧对他瞪了一眼,喘着粗气,问:“你与这个玛丽莲有什么关系?她都把电话打到吧台了,你就这么喜欢到处招蜂引蝶?”严少小声的想解释什么,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么好的一个女孩,这么让自己心心念念的一个女孩,自己在这个时候,还给她添烦恼。他的脸一阵躁热,他有点看不起自己了,他感觉自己的内心与外表的是这么不匹配。
应该说,本来今天是严少与徐慧最温情的一天,可自己把这美好的情致搞得一团糟,严少既想安慰徐慧,又在策划着怎么应对那个玛丽莲的女人。玛丽莲是外地来扬打工的一位女子,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