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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会议室里与东辰集团的针锋相对,以及那种与陆昭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带来的窒息感,像一层油腻的薄膜,裹在周晚身上,即使离开了那栋大楼,也无法摆脱。出租车里,她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被雨水洗刷后湿漉漉的城市。霓虹灯在积水的路面上拉出长长的、破碎的倒影,光怪陆离,一如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陆昭坐在副驾驶位,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她疲惫的侧脸。他没有再试图与她交谈,只是沉默地坐着,手指偶尔无意识地敲击着车窗边缘。那种沉默,不同于林深那种带着质询和压抑的沉默,而是一种充满耐心的、狩猎般的等待。

周晚让出租车先送同行的女同事回家,然后才报了自己公寓的地址。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时,雨已经差不多停了,只剩下屋檐滴落的断续水声。

“谢谢。”周晚低声说了一句,推开车门。

“周经理,”陆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平静,“今天表现得很好。”

周晚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走进小区。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单元门在身后合上。

公寓里一片漆黑,安静得可怕。林深大概已经睡了。她蹑手蹑脚地换鞋,脱掉外套,像做贼一样溜进客厅。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城市光晕,她看到沙发上搭着林深平时盖的毛毯,茶几上放着他喝水的杯子。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却又好像不一样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停滞的气息。

她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林深背对着门口侧躺着,呼吸平稳悠长,似乎睡得很沉。她松了口气,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她希望他睡了,这样就不用面对他;又隐隐希望他醒着,或许……或许能说点什么,哪怕是无意义的争吵,也比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要好。

她去浴室快速冲了个澡,温热的水流暂时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寒意,却冲不散心里的沉重。换上干净的睡衣,她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到床的另一侧,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床垫因为她的重量微微下陷,但林深那边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声依旧平稳。

她背对着他躺下,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但白天的场景,陆昭的眼神,林深沉默的背影,还有那挥之不去的雪松味与檀香灰烬混合的诡异气息,在她脑海里交织翻滚。她感觉自己像躺在一条漂浮在黑暗海面上的小船里,随时可能被一个浪头打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逐渐模糊,即将被睡意吞噬的边缘,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上突然亮了一下,是微信新消息的提示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她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清醒过来。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林深的呼吸声没有变,依旧平稳。

她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转过身,伸手摸向床头柜。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屏幕,她迅速将其抓过来,捂在怀里,生怕那点光泄露出去。她按亮屏幕,快速瞥了一眼。

是陆昭发来的。只有两个字:「到了?」

没有称呼,没有表情,简单得像一句随口的问候,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密感。周晚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要不要回复。最终,她还是打下了两个字:「嗯,睡了。」

发送成功。她立刻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屏幕朝下塞回枕头底下。做完这一切,她重新躺好,心脏却在胸腔里咚咚狂跳,仿佛刚完成了一件多么惊险的事情。她偷偷看了一眼林深,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然而,仅仅几分钟后,枕头底下传来一阵沉闷的、持续的震动。不是消息,是电话。虽然调成了静音,但那震动通过枕头和床垫传递过来,沉闷而执着,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拳头,敲打着她的神经。

周晚的身体彻底僵住了。她不敢动,希望这震动能自己停止。但它持续着,一遍,又一遍,固执得可怕。她感觉那震动不仅传遍了她的身体,甚至可能惊动了身边的林深。她几乎能想象出陆昭此刻的样子,或许正站在他公寓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酒杯,面无表情地拨打着这个电话,享受着这种远程操控的快感。

终于,在震动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后,它停了。世界重新陷入死寂。但周晚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她再也无法忍受躺在这张床上,躺在林深身边,忍受这种无声的折磨和内心的煎熬。

她悄悄地坐起身,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

林深其实一直醒着。从周晚小心翼翼地躺上床的那一刻,他就醒着。他听着她刻意放轻的呼吸,感受着她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的僵硬。他闭着眼睛,但所有的感官都处于一种极度敏锐的状态。

他听到了手机屏幕亮起的微光划破黑暗,听到了她窸窸窣窣拿手机的声音,甚至能感觉到她看到信息时瞬间屏住的呼吸。然后,是那沉闷的、来自枕头底下的电话震动。那震动通过床垫清晰地传到他这边,每一下都像敲打在他的心上。他听着那震动固执地持续,听着周晚身体因此而产生的细微颤抖,听着她在震动停止后,那长长地、仿佛解脱又更像是绝望的呼气声。

然后,他感觉到身边的床垫一轻,她坐了起来,接着是赤脚踩在地板上的轻微声响,卧室门被极轻地打开又合上。

他依旧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维持着之前的频率,仿佛真的沉睡不醒。直到门外客厅彻底没有了声音,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卧室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抹清冷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苍白的光带。身边的位置空着,被子被掀开一角,还残留着她身体的余温和淡淡的栀子花洗发水香味,但那股熟悉的温暖,已经被一种巨大的空洞感所取代。

他静静地躺了几分钟,然后也坐起身,没有开灯,赤着脚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客厅里没有开大灯,只有阳台方向透进来一些月光和远处城市的霓虹光晕。他看到周晚的身影站在阳台上,背对着客厅。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角,显得身形格外单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她手里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正在低声讲着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模糊不清,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从她偶尔微微点头或者侧头的动作,判断出谈话似乎在继续。

月光洒在她赤裸的脚踝上,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像易碎的瓷器。她整个人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遥远,像一幅定格在异度空间的剪影。

林深就站在门后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走出去,没有出声质问,甚至没有让呼吸声加重。他只是看着,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观察着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一幕。

他看到周晚讲电话的姿势,不是轻松惬意的,而是微微含着胸,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臂,是一种下意识的防御和不安的姿态。她偶尔会抬手揉一揉眉心,或者将脸侧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里透露出疲惫和烦躁。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电话似乎打完了。周晚放下手机,却没有立刻转身回来。她依旧站在那里,双手扶着冰凉的金属栏杆,抬头望着被城市灯光映照成暗红色的、看不到星星的夜空。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孤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情绪。

林深看着她孤单的背影,心里没有任何波澜,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心疼,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平静。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后,轻轻掩上卧室门,重新躺回床上,拉好被子,闭上眼睛。

他调整着呼吸,让它听起来平稳悠长,像从未醒来过一样。

几分钟后,客厅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阳台门被拉开又关上。脚步声靠近卧室,门被轻轻推开。周晚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带着一身夜风的凉气。她在床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他是否真的睡着。

林深维持着均匀的呼吸,眼皮下的眼球一动不动。

周晚似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躺回他身边,重新盖好被子。她尽量离他远一点,身体蜷缩着,像一只受惊后寻求角落的小动物。

两人之间再次隔开了一段距离。这一次,这段距离不再是物理上的,而是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鸿沟。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遥远城市的背景噪音,像永恒不变的叹息。

林深闭着眼,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的存在,却又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人,已经离他无比遥远。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一整个无法跨越的、沉默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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