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宋秋辞的汇报在一种极其压抑和艰难的氛围中进行着。
每当她试图阐述一个观点，顾启鸣总能精准地抛出极其刁钻，甚至吹毛求疵的问题。
宋秋辞强忍着怒火和屈辱，努力回忆着昨晚叶星矢给她梳理的要点，磕磕绊绊地试图回答。
有些地方她能勉强应对，但更多涉及深层逻辑和数据细节的地方，她根本无力招架，只能含糊其辞或试图绕开。
她的表现，在在场其他明眼人看来，已然是漏洞百出，捉襟见肘。
王总在一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敢插嘴。
顾启鸣则始终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转动着钢笔，眼神里的嘲讽和不满越来越浓。
他仿佛不是在听汇报，而是在享受一场猫捉老鼠般的凌迟。
就在宋秋辞再一次暴露错误时，顾启鸣直接打断了她：
“停，就到这里吧。”
会议室一片死寂。
顾启鸣放下钢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如同看一堆垃圾一样扫过宋秋辞面前电脑屏幕上的PPT，最后定格在她紧绷的神色上。
他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极度失望又极其轻蔑的表情。
“逻辑混乱，数据支撑薄弱，风险考虑儿戏，所谓的创新不过是空中楼阁。”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弯起唇，紧紧盯着她越来越难堪的脸色：
“你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丢脸呢？”
……什么意思？
羞辱完她要辞退她了？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复杂地聚焦在她身上，有同情，有审视，更多的是一种看戏的冷漠。
“顾启鸣……”
高中时他让那些少爷用叶星矢顾家私生子的身份羞辱他，大学时还故意破坏她辛苦准备的社团招新……
如今他仗着权势将她逼到绝境……
就这么喜欢在她面前蹦跳？
宋秋辞松开被掐的发紫的掌心。
“我要让你知道到底是谁在丢脸！！！”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猛地将手中的演讲笔狠狠摔在桌上，随后踩着高跟鞋的长腿架在桌子上，一个猝不及防的横扫，正中顾启鸣的左脸。
那个前天才补好牙的左腮瞬间脱落了一颗碎牙。
顾启鸣栽倒在地，“砰！”的一声闷响，听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各位经理和董事默契的抱作一团，王总被挤在角落，手指害怕的塞进嘴巴里。
他记得宋秋辞以前是大小姐，本人还是五段散打选手啊！
他以前只是脾气不好，那可从来是不敢轻易得罪这家伙的。
新总裁这是踢到蛋蛋后的铁板，痛的她满级爆发了。
看他不反抗，被耳刮子打的呼呼作响的样子，唉……
都是打不过的无奈啊。
宋秋辞骑在顾启鸣腰上，拽着他的领子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扇的她手都痛，结果这家伙非冷吸一口气后顽强的笑嘻嘻。
可恶！！！
宋秋辞气不过，直接使出铁头功狠狠撞在他额头上，这一下惊天动地，撞得双方都有点头晕，会议室响起整齐划一的吸气声。
宋秋辞觉得他好像撞到脑神经了。
电光石火间，有什么东西迅速在她脑子里爆炸，炸的她头脑昏沉。
“顾启鸣你！”
顾启鸣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笑嘻嘻的脸瞬间敛起，趁宋秋辞不注意翻身反制在她身上捂住她的嘴巴。
周围大大小小的眼睛巴巴的瞅着他们，宋秋辞额角滑落一滴豆大的冷汗，朝呆愣的王总眨了眨眼。
王总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囔囔道：
“愣着干什么！宋秋辞疯了！快叫保安！”
“保安！保安！”
王总和其他经理们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冲上来想要拉开二人。
会议室里瞬间乱作一团，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文件散落一地。
在二人静止的动作中，整个会议室莫名其妙的鸡飞狗跳，尖叫声，劝阻声，经理们互相撞击声，谁踩到谁的痛呼声混杂在一起。
对此，五香麦克风阿瑟表示：大好的机会，趁乱互相报复同事吧，此时不添乱，下次还添乱。
王秘书一进来就看到这些西装革履的精英互相拉扯，而散乱一地的文件里，他英俊风流的老板正骑在女人身上，左右脸对策的高高肿起，旁边还掉了一个闪亮亮的碎牙。
“……咦？”
他退出去关上门，打了自己一巴掌，感受到痛意后倒吸一口冷气，赶紧转身疏散围观群众，然后绷着脸紧张的推门而入。
“顾总！！”
他拨开人群巧妙的躲掉混乱的攻击，灵活的走到顾启鸣身边想要扶起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启鸣站起来后忽然反应激烈的推开他和一众人群跑了出去。
宋秋辞愣愣的坐在地上，盯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冷不丁的笑了笑。
好个顾启鸣，合着也是个角色呢？
……
跑出来的顾启鸣狼狈的穿过人群躲进厕所，着急的拧紧了门把手反锁。
他双手撑在冰冷的洗手台上，胸腔里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镜子里他左右脸丑陋的浮肿，嘴角破裂，额头上明显的一块红痕……
但那双狐狸眼，却因为极度兴奋，羞耻而显得异常明亮。
他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任何人的凌辱，唯独不可能接受她。
他分明是讨厌她，甚至仇恨她的。
可事实证明，他之所以爱上这种感觉………
他的身体比灵魂先一步认出她。
顾启鸣猛地拧开水龙头，闭上眼睛将自己疼痛的脸泡在水池里，刺骨的冷意稍稍压下了皮肤火辣辣的灼痛和血液里那股诡异的燥热。
他从小就狂傲，可谓眼高于顶，就算父亲不爱母亲，他依旧是顾氏的嫡子，是偌大集团的接班人。
没有人敢看轻他。
也没有人敢接近他。
但七岁那年，他跟随父亲去人家里，被保姆倒了一身咖啡，生气的要辞退她，结果被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打了一顿。
那是他的女儿。
她很没有礼貌。
但是，奇异的亮眼。
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仿佛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属于自己，一半成为俘虏。
镜中的顾启鸣猛地从回忆中抽离，喘着粗气，水珠不断从发梢滴落。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被打得红肿，却异常亢奋的脸，眼底翻滚着偏执的暗涌。
他依旧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