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草原的夏夜并不宁静。
帐篷外,虫鸣声此起彼伏,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嚎。
陈锐盘腿坐在毛毯上,闭着眼,整个人的气息与这片夜色融为一体。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羊奴。
当他通过“鸟瞰”窥探到王帐的秘密时,攻守之势,就已逆转。
帐篷帘子被掀开,月光裹挟着一道高挑身影闯了进来。
是阿茹娜。
她看起来很疲惫,那股子生人勿近的锐气消磨了许多。
她径直走到陈锐面前,单手撑在他身侧的毛毯上,俯下身,阴影笼罩了他。
长发垂落,几缕发丝扫过陈锐的脸颊,有些痒。
“今晚,继续。”
陈锐没有动。
她靠得更近,温热呼吸喷在他的脖颈,带着淡淡的草药味。
她在用这种方式,试图重新夺回昨夜失去的掌控权。
然而,陈锐只是抬起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轻轻一推。
阿茹娜猝不及防,向后跌坐在毛毯上。
陈锐睁开了眼,双目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酋长是不是快不行了?”
轻飘飘一句话,却令帐篷内的气息冻结。
下一刻,阿茹娜动了。
“呛啷!”
弯刀飒然出鞘,一道寒光划破黑暗,停在陈锐咽喉之前。
冰冷刀锋紧贴着皮肤,只要再近一分,就能割开咽喉。
浓烈杀气从阿茹娜身上炸开,她变回了白日里的“血狼”,目光凌厉,杀气凛然。
“你再说一次试试。”
陈锐好像没看见那把刀似的,甚至还对着她笑了笑。
“我说,你爹快死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杀了我,很简单。”
“可我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爹。”
“然后,是你。”
陈锐伸出手指,轻轻搭在喉咙前的刀刃上,把它推开寸许。
“而我,能救他。”
阿茹娜的手,第一次握不稳刀。
她想不通,这个被她死死封锁,只有她和父亲两三个心腹才知道的秘密,眼前这个汉奴,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
“我听见的。”
“听见?”阿茹娜完全不信。
“对,听见。”陈锐点了点自己的耳朵,神情坦然,“我的耳朵,很灵。”
“白天,我在这帐篷里,听见了王帐传来的喘息。”
他盯着阿茹娜已经开始动摇的脸,继续加码。
“那声音又短又急,还带着杂音,根本不是一个健康的人该有的。”
“告诉我,你父亲是怎么受伤的。”
阿茹娜死死盯着他,眼底的杀意与惊疑数度变换。
数个呼吸后,那沸腾的杀气才缓缓沉淀,消散无形。
“半月前,围猎,被老狼抓伤了脚腕。”
她只说了这么多。
这是试探。
陈锐笑了。
“伤口不大,所以当时谁都没在意,对吗?”
阿茹娜没有回答。
“但没过几天,他就开始发高烧,说胡话,伤口也开始流脓发臭。”
“部落萨满只会跳大神,灌些没用的草药汤,他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
陈锐向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
“现在,他是不是已经牙关紧闭,连喝水都困难?”
【将军】
陈锐在心中想道。
阿茹娜盯着陈锐。
“锵—-”
利刃缓缓入鞘。
阿茹娜看着陈锐的眼神意味难明。
这个男人说的,和她亲眼所见,一字不差。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陈锐站起身,看着这位部落少主。
“重要的是,你爹这个病,部落之内,或许只有我能治。”
“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
阿茹娜没有再隐瞒。
草原,从来都是一个只讲物竞天择的竞技场。
父亲病危,原本自己一家的权力也不再稳固。
因为按照传统,老酋长一死,没有丈夫和子嗣的阿茹娜,就会成为新酋长的财产。
而最有可能继承部落的,就是她的堂兄,那个外号“疯狼”的巴图。
一想到巴图那双贪婪的眼睛,阿茹娜就感到一阵阵恶心。
所以她封锁消息,孤注一掷,想借一个男人的“种”,尽快怀上拥有酋长血脉的继承人。
唯有如此,她才是一个“人”而不是财产,名正言顺地掌控部落,对抗那些早已对她虎视眈眈的长老们。
选择陈锐,正是因为他身份低微,好控制,不会对权力造成威胁。
听完这一切,陈锐心里冷笑。
好一出草原版权力的游戏。
“所以,你找我,就是为了生个孩子出来当挡箭牌?”
阿茹娜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没有闪躲。
“是。”
“想法不错。”陈锐的语气带着嘲弄,“可惜,太慢了。”
“等肚子有动静,你爹的坟头草都比你高了。到时候,巴图早就把你连皮带骨,吞得一干二净。”
阿茹娜则面色冰冷。
“只要我有了孩子,谁敢动我,我就杀了谁!”
阿茹娜确实有这份实力,作为部落第一勇士,她麾下有一批忠于父亲的亲卫。
陈锐摇头。
“那是下策。”
“救你父亲,才是上策。”
“你真能救!?”
“能。”陈锐看着她,“但我要自由,还有……配得上你的地位。”
阿茹娜看着眼前的男人。
几天前,他还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奴隶。
而此刻,少年身上却散发出了掌控一切的气场。
她发现自己看走眼了。
她随手从羊圈里挑出来的,根本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而是一条隐藏着獠牙的饿狼。
但她已经输无可输,没理由不赌这一把。
“好。”
她点头,眼神果决。
“我答应你。”
“只要你能救回我阿父,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这件事,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交易达成。
两人成了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帐篷里陷入沉默,只有火堆里的木炭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阿茹娜站着没动,看着陈锐,眼神复杂。
有审视,有怀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
万一……他失败了呢?
阿茹娜暗暗告诉自己,必须留一手。
父亲的部落,需要一个继承人。
借种的计划,不能停。
对,就是这样,这只是以防万一。
她看向陈锐,轻咬嘴唇,重新走上前。
“药明天去寻,种今晚也要借。”
陈锐看着眼前的少女,明明顶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说出的话却野性直接,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直让人感觉喉咙发干。
他笑了。
…
结束后,阿茹娜枕着他的胳膊沉沉睡去,呼吸均匀。
这是她半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陈锐却毫无睡意。
他能感受到身边身体的温热与柔软,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牛皮是吹出去了。
可酋长的病是典型的伤口化脓性感染,高烧不退正是身体严重发炎的信号。
这个连铁锅都当宝贝的鬼地方,上哪儿去找抗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