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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会议室里那短暂窥见的视频,像一剂猛烈的毒药,注入了我生命的血脉。毒性发作得缓慢而持久,并非剧烈的疼痛,而是一种弥散性的、冰冷的麻痹感,从心脏开始,逐渐冻结我的感官、我的思维,甚至我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温度感知。

回到办公室,我反锁了门,将自己隔绝在喧嚣的日常工作之外。窗外的天空是铅灰色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我坐在办公椅上,身体深陷其中,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木质桌面上反复摩挲。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监控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张俪那瞬间亮起的眼神,那刻意压低的、粘稠的娇嗔,那不经意的拉扯衣领,还有那句轻飘飘的“他?无趣死了”。

“无趣死了”。

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铁钉,带着嗤嗤的声响,钉进了我听觉神经的最深处,反复回响,永无止境。我曾以为,工作的忙碌、对家庭的偶尔疏忽,或许是我作为丈夫的失职,是我需要反思和改进的地方。我甚至曾在无数个深夜,带着愧疚看着她熟睡的侧脸,暗下决心要挤出更多时间陪伴她和旦旦。

可现在,我从她口中亲耳听到的,不是抱怨,不是委屈,而是全盘的否定,是带着轻蔑的嫌弃。“无趣死了”——她否定的不仅仅是我陪伴的时间,更是我这个人存在的本质,是我的性格,我的追求,我为之付出心血和热情的一切。

那么,谁是有趣的?许锦天吗?

那个在会议上侃侃而谈、引经据典、用文化和艺术包装着精明算计的男人?那个在云端与她谈论“自由灵魂”、实则将她引向背叛深渊的男人?就是他,用他所调的“有趣”,衬托出了我的“无趣”?

一种混杂着巨大屈辱和冰冷愤怒的情绪,在我僵冷的身体里冲撞,找不到出口,只能更深地沉入骨髓,化为一种刻骨的恨意。

接下来的几天,我变成了一个游荡在自己生活中的幽灵。我依旧上班,处理公务,开会,甚至还能在必要的场合挤出公式化的笑容。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内在的某个部分已经死了。我与张俪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冰冷的和平。我们不再有任何深入的交流,连眼神接触都尽量避免。家,成了一个充斥着无声硝烟的战场,每一个看似平常的日常动作,背后都隐藏着巨大的张力。

而那只隐藏在墙里的“眼睛”,成了我窥探真相,也折磨自己的唯一途径。我像一个患上强迫症的病人,明知那监控记录着足以让我毁灭的画面,却无法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点开那个手机APP。

我选择在办公室,或者下班后独自留在车里的时间观看。我需要绝对的安全和隐私,来承受那一次又一次的诛心之痛。

监控记录像一部冗长而丑陋的连续剧,一集一集地在我面前上演。我看到了更多,听到了更多。

我看到张俪在白天,穿着那身熟悉的浅粉色家居服,温柔地给旦旦喂饭,耐心地陪他拼图,俨然一个无可挑剔的慈母。但只要旦旦睡着,或者被送去幼儿园,她就像按下了一个切换键。

她会在客厅里,换上那些我从未见过的、布料节省的吊带睡裙,领口低得几乎能看到胸前的沟壑。她会窝在沙发上,捧着手机,一聊就是几个小时。脸上那种鲜活生动的、带着媚态的笑容,是我在这个家里多年未曾见过的奢侈品。

而真正将我推向深渊的,是那些断断续续飘入麦克风的对话碎片。它们比任何画面都更具杀伤力,因为它们直接暴露了她最真实、最不堪的内心。

有一次,她似乎在抱怨着什么。

“……天天就是开会,看那些枯燥的规划图,跟我说什么未来发展,民生大计,听得我头都大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屏幕那头的人(毫无疑问是许锦天)似乎安慰了她,或者说了些什么逗趣的话。

她立刻咯咯地笑起来,声音甜得发腻:“还是你好,会玩,懂得生活……跟他在一起,就像每天喝一杯温吞水,不冷不热,没滋没味……”

温吞水。

我,李枫,她法律上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在她口中,成了一杯温吞水。

而许锦天,是醇酒,是咖啡,是能让她心跳加速、面色潮红的所有刺激性饮料。

还有一次,她似乎在和许锦天视频,讨论着某个文学话题,具体内容听不真切。但突然,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撒娇式的抱怨:

“……你都不知道,他昨晚又跟我讲他那个新城的规划,什么生态廊道,什么产业布局,枯燥死了……我差点听睡着……还是跟你聊天有意思,能感受到灵魂的共鸣……”

“灵魂的共鸣”?我几乎要冷笑出声。用背叛婚姻和家庭换来的“灵魂共鸣”?用贬低自己丈夫的工作和价值来衬托的“灵魂共鸣”?

我所致力于的城市未来,我所描绘的发展蓝图,在她和她的“灵魂伴侣”眼中,只是催眠曲,只是枯燥乏味的代名词。

最让我感到刺骨冰寒的一次,是她对着屏幕,用一种近乎崇拜的语气说:

“他就像一杯温水,安全,但也仅此而已了……还是你会疼人,记得我所有的喜好,连我生理期都算得比他还准……上次你送我的那套内衣,我好喜欢,比他自己那些直男审美好多了……”

“比他会疼人”……“直男审美”……

原来我那些笨拙的、试图表达关心的举动,我精心挑选的、以为她会喜欢的礼物,在她比较的天平上,早已被许锦天那些精准投其所好的手段碾压得粉碎。我的“安全”,成了她渴望冒险和刺激的绊脚石;我的“直男审美”,成了她嘲笑和鄙夷的借口。

每一句对比,每一个贬低我的词汇,都像一把精心打磨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我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然后残忍地转动。她不仅仅是在出轨,她是在系统性地、彻底地否定我们过去所有的感情,否定我作为一个人、一个丈夫的价值。

信念?什么是信念?

我曾经坚信的婚姻神圣,坚信的家庭责任,坚信的与她共度余生的美好愿景……所有这些,都在她一句句轻飘飘的“诛心之言”中,土崩瓦解,碎成齑粉。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真的如此无趣?如此不懂得生活?如此……不值得被爱?

这种自我怀疑是最毒的毒药,它从内部腐蚀我的精神支柱。

我关掉监控,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疲惫地靠在方向盘上。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一个繁华而陌生的世界。我曾经以为我是这个城市的一部分,是建设它、守护它的一员,我的工作是有意义的,我的家庭是稳固的。

可现在,我觉得自己像个被遗弃在路边的孤魂,与这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我的意义被我最亲近的人全盘否定,我的稳固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上的幻影。

痛苦达到顶峰之后,并没有带来崩溃,反而催生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一种……万物皆虚,万事皆允的冰冷平静。

既然我所珍视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我也无需再被那些所谓的道德、感情所束缚。

恨意,像北极冰原下的地火,开始在我内心深处默默燃烧,冰冷,却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

我不再仅仅是一个被背叛的丈夫,一个痛苦的受害者。

从她说出那句“他就像一杯温水”开始,从她将我的事业贬低为“枯燥死了”开始,我与她,与许锦天之间,就不再仅仅是情感纠葛。

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他们率先发起,而我,必须赢下来的战争。

我的目标,不再仅仅是查明真相,或者痛苦地摊牌。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尤其是许锦天。我要让他知道,他口中这杯“温吞水”,也能变成沸腾的滚油,将他和他所觊觎的一切,都烫得皮开肉绽,原形毕露。

还有张俪……我要让她亲眼看看,她所鄙夷的“枯燥规划”,她所依赖的“有趣灵魂”,最终会将她引向怎样的绝境。

我重新拿起手机,不是打开监控APP,而是调出了赵建军的号码。我需要他那边关于银科投资和许锦天更深入的调查结果。我需要知道,这只披着文化外衣的豺狼,到底想从我这具“温吞水”般的躯壳里,撕扯下什么利益。

然后,我会“喂”给他。用他最喜欢的方式,通过他最“信任”的渠道——张俪。

诛心之言,犹在耳边。

但我的心,已如铁石。

镜已裂,情已逝,剩下的,只有冰冷的审判,和燃烧的复仇之火。

我看着车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双曾经温和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丝近乎残酷的坚定。

游戏,该进入我的节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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