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大管家那一声紧张的通报,像一鞭子,狠狠抽在了清晖院所有人的神经上!
“快!快!”
前一刻还算镇定的张嬷嬷,此刻脸上也血色尽失。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紧张而变得尖利,却不敢有丝毫的提高,只能压着嗓子,对着院子里所有的下人急声催促。
“所有人都到院子里跪下!迎接王爷!都给我把头埋低了!谁要是敢抬头,惊扰了王爷,我第一个亲手撕了她!”
一时间,整个清晖院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的忙乱之中。
丫鬟婆子们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一个个悄无声息地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在院子中央那条青石板路的两侧,跪成了整整齐齐的两排。
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到了最轻。
温婉和夏荷也混在人群中,被这股巨大的恐惧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跪在了队伍的最末尾。
她的位置,最是卑微,也最是偏僻。
温婉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额头紧紧地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恨不得能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去。
夏荷刚刚跟她说的那些传闻,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疯狂回响。
——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活閻王!
——眼神能把人冻成冰渣子!
——一脚踹断丫鬟的肋骨,拖出去活活打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狠狠地敲打着她脆弱的神经,让她浑身发冷,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她害怕。
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对上位者生杀予夺的权力的、最原始的恐惧,紧紧地攫住了她。
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发现她这个身份卑微的奶娘,竟然在某种程度上取代了小世子心中“母亲”的位置,他会怎么对她?
他会不会……也觉得她是个“不长眼”的,直接把她拖出去打死?
温婉的心,砰砰砰地狂跳,几乎要从胸腔里炸开!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稳而极富节奏的脚步声,终于从院门口传了过来。
“咚……咚……咚……”
那声音,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温婉跪在地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那脚步声的靠近,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寒气,正排山倒海般地席卷而来!
那不是冬日天气的冷,而是一种……一种从地狱深处散发出来的、带着血腥味的、让人从灵魂深处都感到战栗的煞气!
温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将自己缩得更紧了。
她不敢抬头,甚至连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瞄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的视线里,最先出现的,是一双黑色的、用金线滚边的军靴。靴子的样式很简单,没有任何花哨的纹饰,但那上好的皮质和沉稳的步伐,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的威严。
紧接着,是一角玄色的衣袍。
衣袍的料子,是她从未见过的名贵,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一种低调而内敛的光泽。衣角处,用同色的丝线,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暗金色的麒麟,那麒麟的眼睛,仿佛正冷冷地俯视着她这只卑微的蝼蚁。
那脚步声,从她面前,缓缓走过。
温婉能清晰地闻到,一股淡淡的、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混合着陈年血腥与冷冽兵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那不是寻常人身上的味道,那是……属于杀神的气息!
就在那个身影即将走过她身侧的那一刹那,温婉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刺骨、仿佛能穿透人骨髓的目光,从她的头顶,一扫而过!
那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时,随意地扫过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棵野草。
充满了不屑一顾的、绝对的漠视。
可就是这短短一瞥,却让温婉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要被彻底冻僵!
她浑身猛地一颤,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整个人,里里外外,都被那道目光给看了个通透!她心里所有卑微的、怯懦的、甚至是对儿子的那点思念,都在那道目光下,无所遁形!
太可怕了!
这个男人……简直就不是人!
直到那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正房的门后,那股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几乎要将人碾碎的恐怖威压,才稍稍散去了一些。
可整个院子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都还保持着刚才那副五体投地的姿态,一动都不敢动,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场无声的、恐怖的凌迟之中。
温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紧张到忘了呼吸。
她感觉自己的四肢都有些发软,后背更是被冷汗浸得一片冰凉。
就在她惊魂未定的时候,跪在她身旁的小丫鬟夏荷,终于敢有了一丝细微的动作。
她颤抖着,悄悄地凑了过来,将嘴唇贴在温婉的耳边,用一种比蚊子哼哼还要小的、带着浓浓哭腔的、颤抖不已的声音,小声地说道:
“吓死我了……姐姐,你感觉到了吗?王爷的眼神……真的会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