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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忘了告诉你。”
“你的华清大学录取通知书,想要正式生效,需要一份由我亲笔签署的‘家庭基因健康担保书’。”
“没有这份担保书,你连学籍都注册不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和快意。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录音删了,把手机砸了,然后跪下来给我和安然道歉。”
“二,你拿着这该死的录音,滚出这个家。然后,这辈子都别想上大学!”
母亲的威胁,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从我的头顶瞬间浇下。
浇灭了我刚刚燃起的所有复仇火焰。
不能上大学。
这五个字,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入了我最脆弱的要害。
十八年来,我忍受饥饿,忍受屈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唯一的信念,就是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家。
大学,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现在,这根稻草,被她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父亲许卫国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走到我面前,脸上满是疲惫和哀求。
“知意,听话,别跟你妈对着干了。”
“把录音删了,给你妈道个歉,这件事就过去了。”
“你还年轻,你不能为了赌一口气,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啊。”
过去了?
我看着他,只觉得无比可笑。
我十八年的人生,我差点死在考场上,我被当成实验品和数据,在他眼里,只是一句“过去了”?
我陷入了巨大的绝望。
周围的宾客们再次窃窃私语,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审视。
我怀里的许安然也停止了挣扎,得意地笑了起来:“许知意,听见没?你斗不过我妈的!快跪下道歉!”
我浑身冰冷,握着手机和针管的手,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就在我即将被这无边的绝望吞噬之际。
人群中,一个清朗的男声响了起来。
“秦教授,您的理论,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谎言和践踏人伦的基础上的。”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从宾客中走了出来。
是林风。
我妈实验室里最年轻,也是最有才华的研究员。
我只在去实验室给我妈送文件时,见过他几面。
他径直走到我妈面前,将挂在胸前的工牌一把扯下,狠狠地摔在地上。
“秦教授,我,林风,今天正式辞职。”
“我无法为一个伪造数据、篡改理论、甚至拿自己亲生女儿做非法人体实验的学术败类工作。”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我妈的脸上。
然后,他转向我,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坚定的光芒。
“许知意,跟我走。”
“这个大学,我们不上了。”
“真相和公道,比那一张被玷污的文凭,更重要。”
他根本不给我父母任何反应的机会,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驱散了我指尖的冰冷。
“你们干什么!林风!你敢背叛我!”我妈发出气急败坏的怒吼。
林风没有回头,他拉着我,在众人震惊、错愕、复杂的目光中,带我冲出了这个如同地狱般的宴会厅。
我们一口气跑出酒店,夏夜的晚风吹在脸上,我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路边。
积攒了十八年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我抱着膝盖,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林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在我身边蹲下,递给我一包纸巾,和一瓶还带着温度的矿泉水。
等我哭声渐歇,他才轻声说:“我早就怀疑秦教授的实验数据有严重问题。”
“她的很多结论,都违背了最基础的基因伦理和科学逻辑。”
“我私下里,一直在搜集证据。”
我抬起通红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他看着我,认真地说:“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