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沈清澜独自坐在轮椅上，窗外的残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光洁的地面上，形单影只。
从婚礼上那场精心策划的、当众给予的羞辱与毁灭；到婚房里他与叶南姝肆无忌惮的狂欢，将她亲手布置的家园践踏成泥；再到今日，在她刚刚失去骨肉、身体最虚弱的时候，被他强行拖去为他的新欢献血，甚至是他们近乎荒唐的纵欲行径；最后，是他那句轻描淡写的，不重要的人……
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慢镜头般在脑海中回放。
沈清澜攥紧的双手骤然放松，只剩下狰狞的伤痕。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却照不进沈清澜的眼眸。回到家里，佣人已经将满屋的狼藉收拾干净，一切恢复了井井有条，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却又什么都不同了。
她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储藏室。那里堆叠着许多包装精美的礼盒，一尘不染，能看出主人对礼物的珍视。那是傅北辰追求她的一年里，陆陆续续送来的。
她蹲下身，开始一件件整理。
指尖拂过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熠熠生辉。傅北辰送她时，说觉得只有她的气质才配得上。那时，他眼底的欣赏与热切，几乎要将她融化。
旁边是一个限量款的女士腕表，表盘内圈刻着她名字的缩写。他亲手为她戴上，在她耳边低语，说要圈住她一辈子。
还有各式各样的包包、珠宝、艺术品……甚至有一幅他亲手画的她的素描，虽然笔触稚嫩，却捕捉了她低头浅笑的瞬间。他说，那是他心中最美的风景。
当初的浓情蜜意，信誓旦旦，与如今的冷情漠视，残酷践踏，对比如此鲜明，真是一个云端，一个泥沼。
她找来最大的纸箱，将所有这些礼物，连同那张素描，毫无留恋地、一件件放入其中。
抱着沉重的纸箱，她走到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城市繁华尽收眼底。
她记得，房子刚装修好时，傅北辰曾从身后拥住她，两人一起站在这里，畅想着未来。他说要在这里给她一个家，一个充满爱与温暖的地方。
她回过头，目光缓缓扫过这个空间。每一件家具，小到茶几上的一个摆件，大到客厅中央的那张沙发，都是她反复比较、精心挑选的。
这里倾注了她对“家”全部的理解和心血。
可如今，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她将装满礼物的纸箱搬进了傅北辰的书房，然后，她回到主卧，开始收拾所有属于她的痕迹。
衣柜、梳妆台上、床头柜里……所有带着她生活印记的物品，都被仔细地收敛。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书桌的一个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定制的高端钢笔礼盒，旁边是一个手工制作的皮质笔记本。钢笔是她在他去年生日时，托了无数关系才买到的限量款，笔身上刻着他的名字。笔记本的扉页，是她亲手写下的祝愿。那时，他接过礼物，眼底有光，低头吻了她，说他会一直用下去。
现在看来，不过是另一个笑话。
她将这两样她送出的礼物，也一并收了起来。
所有属于她的东西，被分门别类地打包好，数量并不多，很快就整理完毕。她叫来佣人，帮忙将这些箱子全部搬到别墅后院空旷的草坪上。
夕阳西下，天边燃起最后的瑰丽霞光。沈清澜站在那堆箱子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打火机，蹲下身，点燃了箱子的一个角落。
火焰越烧越旺，发出噼啪的轻响。火光映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明明灭灭。那些曾经承载过甜蜜、期待、心动的物件，那些她精心挑选、赋予爱意的礼物，都在火焰中逐渐扭曲、变形、化为灰烬。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清澜！你在烧什么？！”傅北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响起。他显然是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气息，叶南姝跟在他身后，柔弱地依偎着。
沈清澜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视着那团燃烧的火焰，：“一些需要扔掉的过去。”
傅北辰眉头紧锁，刚要开口追问，他身旁的叶南姝却适时地发出动静，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北辰哥哥，站了好久，我好累，头有点晕，你抱我进去好不好？”
傅北辰下意识地就要伸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依旧静静站在火光旁、背影单薄却挺直的沈清澜。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南姝她身体还没恢复……她是你妹妹，我照顾她一下，是应该的。”
叶南姝立刻看向沈清澜，脸上带着无辜的表情：“姐姐那么大方，肯定不会介意……”
“嗯，不介意。”
傅北辰怔住了。
她竟然……不介意？
傅北辰盯着沈清澜，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理解的试探和生硬：“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让佣人来……”
叶南姝听到这话，扯着傅北辰的衣袖：“北辰哥哥，我没关系的，你别为了我和姐姐……”
“我说了，我不介意。”沈清澜再次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傅北辰看着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
“好！很好！”他冷笑一声，不再犹豫，弯腰一把将叶南姝打横抱起，动作间带着一股赌气般的力道。
他抱着叶南姝，大步从沈清澜身边走过，没有再回头。
沈清澜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火光在她眼中跳跃，却映不入心底。
她当然不介意。
一个她早已决定丢弃、视若敝履的男人，他和谁亲密，与谁纠缠，又与她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