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的铃声响起。苏晚晚正收拾着书本，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那个漆黑的头像。
。「。」
。「伞，怎么还你。」
简单的六个字，连标点都吝啬。苏晚晚看着屏幕，几乎能想象出他面无表情打出这行字的样子。
她想了想，回复道：
「学长方便的话，放在图书馆一楼失物招领处就可以了，我下课后去拿。」
信息发出去后，她等了几分钟，对方没有再回复。这大概就是默认了吧？她松了口气，这样最好，避免了再次当面交接的尴尬。
然而，当她背着书包走到教学楼门口时，脚步却顿住了。
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正随意地倚靠在廊柱旁，手里拿着的，正是她那把浅蓝色的折叠伞。他似乎是在等人，引得过路的女生们频频侧目，却没人敢上前搭话。
陆辰屿也看到了她，站直了身体，目光平静地望过来。
苏晚晚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陆学长。”
“嗯。”他将伞递还给她，“谢谢。”
“不客气。”苏晚晚接过伞，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微凉的触感让她迅速收回了手。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她正想找借口离开，陆辰屿却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你之前说，在预习《吉米多维奇》？”
“啊？……是的。”苏晚晚有些意外他还记得这个。
“拉格朗日那部分，看得怎么样。”他的语气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一种随口的考较。
苏晚晚老实回答：“定理理解了，但是一些构造辅助函数的技巧题，还有点绕。”
陆辰屿闻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苏晚晚意想不到的提议。
“我下午在图书馆三楼。有问题，可以过来。”
他说完，也不等她回应，便转身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留下苏晚晚一个人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把失而复得的雨伞。
他……这是在邀请她去问题？
苏晚晚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几拍。这完全超出了“债主”和“负债人”的范畴。是因为那把伞吗？还是因为那天在图书馆，她关于数学的几句话？
她犹豫了片刻，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主动？而且面对他那张冷脸和可能存在的智商碾压，压力实在不小。
可是……不去的话，好像又浪费了一个向前辈请教的机会？而且，他主动开口，如果拒绝，会不会显得很不识抬举？
最终，对知识的渴求以及对陆辰屿那复杂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她深吸一口气，也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三楼阅览区，陆辰屿果然还在老位置。苏晚晚走过去，在他对面的空位轻轻坐下。
陆辰屿从电脑屏幕上抬起眼，看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苏晚晚拿出那本厚厚的习题集和笔记本，翻到自己做了标记的一页，将一道困扰她许久的证明题推了过去，小声道：“学长，这道题，关于构造函数的部分，我卡住了。”
陆辰屿接过书，目光快速扫过题目。他没有立刻讲解，而是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草稿纸上写下了几个关键的函数表达式和不等式。
“你的思路，方向没错，但切入点太复杂。”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学术讨论时的冷静和清晰，“试试从这个不等式的变形入手，考虑它的几何意义。”
他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勾勒出简明的步骤。他的逻辑极其严密，每一步都直指核心，没有任何冗余。苏晚晚原本混沌的思路，被他几句话点拨得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她眼睛一亮，忍不住低声惊呼，“是我想岔了，总想着用复杂的变换，原来可以这么简洁！”
看着她恍然大悟、眼中重新闪烁起那种明亮专注的光彩，陆辰屿停下了笔，将草稿纸推回给她。
“数学，简洁即美。”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苏晚晚又问了几个问题。陆辰屿的解答始终言简意赅，切中要害，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或鼓励，但也没有丝毫不耐烦。
当苏晚晚合上习题集，感觉收获满满，准备道谢离开时，陆辰屿却忽然从电脑前抬起头，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下周的数学分析，是李教授的课？”
“是的。”苏晚晚点头。
“他的课，笔记很重要。”陆辰屿说完这句，便不再看她，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苏晚晚却愣住了。他这是在……提醒她？
“谢谢学长，我会认真记笔记的。”她真诚地道谢，然后轻声说，“那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陆辰屿“嗯”了一声。
离开图书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苏晚晚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一次的“学习互助”，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他没有为难她，没有提起债务，甚至……给了她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虽然他的态度依旧算不上热情，但那种纯粹的、基于学术的交流，让她感觉彼此是平等的。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备注为“债主-陆辰屿（务必按时还款！！！）”的联系人，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将括号里的内容删掉了。
只留下了简单的五个字：
债主-陆辰屿
而图书馆里，陆辰屿看着屏幕上复杂的代码，脑海中却偶尔会闪过对面女孩认真思索时微蹙的眉头，以及恍然大悟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端起旁边已经微凉的水杯，喝了一口。
辅导功课。
这感觉，似乎……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