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欢正想着怎么开始勾搭那座大冰山。
“姑娘,这都两天了,侯府也没个准话,就把咱们晾在这儿……”春桃忍不住嘟囔。
沈卿欢头也未抬,“急什么?今儿下午这么一闹,想必快了…..”
话音还没落,周嬷嬷进来传话,说是侯夫人身子好些了,请沈卿欢过去说话。
沈卿欢心中冷笑:到底是坐不住了么?
秋云如临大敌,紧张地替沈卿欢换了身略新些的浅碧色衣裙,依旧素净,未戴任何首饰。
“姑娘,侯夫人定然是要赶您走了,这可如何是好?”春桃急得团团转。
沈卿欢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妆容——苍白、柔弱,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期待,
“慌什么?该来的总会来。嬷嬷,把东西带上。”
周嬷嬷会意,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用旧绸布包裹着的小物件藏入袖中。
永宁侯夫人的正院,布置得奢华却不失雅致,处处透着高门主母的威仪。
沈卿欢被引进去时,只见一位身着紫色锦裙的中年美妇端坐在上首榻上,头戴抹额,脸上带着病弱和温和。
下首坐着三位年纪不一的少女,想必是侯府的千金,此刻都带着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打量着沈卿欢。
沈卿欢快步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民女沈卿欢,给侯夫人请安,给各位小姐请安。”声音细细弱弱,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快起来,孩子,坐吧。”侯府夫人秦惠兰声音温和,指了指下首的绣墩,
“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爽利,也没能见你,委屈你了。”
“夫人言重了,是卿欢叨扰了。”
沈卿欢怯生生地坐下,只挨着半边绣墩,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膝上,一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秦氏拉着她的手,触手温软滑腻,心中更是一凛。这女子的肌肤竟如此细腻,比她见过的任何贵女都要娇嫩。
语气却是慈爱:“真是个标致的孩子。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些。真是难为你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沈家…唉,也是运道不好。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下人们可有怠慢?”
沈卿欢眼眶瞬间就红了,像是受了无尽委屈终于见到亲人一般,连连摇头,
“习惯,都很习惯。侯府待卿欢极好,世子爷和二公子也都……都很照拂。”
她说到“二公子”时,声音微顿,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和委屈,却又强忍下去。
秦氏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想到小儿子因着她被大儿子训斥,心中对沈卿欢的厌烦又添一分,只觉得这女子果然是个会惹事的祸水。
面上却叹道:“那就好。阿彻那孩子被我惯坏了,性子跳脱,若有冲撞之处,你看在伯母面上,多担待些。”
她又刻意叹了口气,“说起来,老太爷与你祖父确是故交,当年的约定…..哎!只是这十几年过去,物是人非。决儿他如今身居帝师之位,言行举止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婚事…怕是已由不得他自己,更由不得我们长辈随心所欲了。”
她看着沈卿欢瞬间苍白下去的小脸,“推心置腹”道,
“卿欢啊,我是真心疼你。你年纪轻轻,又生得这般模样,何必拘泥于一句旧约,耽误了自己大好年华?听我一句劝,拿着这些,”
她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嬷嬷立刻端上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掀开后是两锭闪亮的银元宝和几张银票。
“伯母这里私下给你准备了两百两银子,足够你回乡置办些田产,或者找个踏实人家风风光光嫁了,安稳度日,如此,全了彼此的体面,侯府也会记得姑娘的懂事。”秦氏语气恳切,仿佛全然是为她打算。
两百两?
沈卿欢心底嗤笑。打发叫花子么?青州?她是绝对不可能再回去的!
她是打听过京城物价的,这点钱,别说置办田产风光回乡,就是在京城稍好地段租个像样的小院,也支撑不了一年半载。
这侯夫人,果然是面甜心苦,想用最低的成本把她这“麻烦”扫地出门。
不等沈卿欢回应,那位最年长的小姐萧苓忽然开口,语气尖酸:“母亲,您也太抬举她了。一个破落户的女儿,也配得上二百两?我看给她五十两都嫌多!”
二小姐萧婉掩口轻笑:“听说沈姑娘今日在院子里和二哥哥拉拉扯扯的,莫不是觉得攀不上大哥哥,就想换个目标?”
这话一出,满堂寂静。秦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沈卿欢心中冷笑,面上却像是被这话刺伤了一般,猛地站起身,由于动作太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衣袖不经意间扫过茶几,将一杯热茶打翻在地。
“卿欢失礼了!”她慌忙跪下,声音带着哭腔,
“但请小姐慎言!卿欢虽出身不高,却也知廉耻!今日在院中,是二公子突然到访,言语间多有……卿欢一直避让,幸得世子爷路过才得以解围。此事世子爷可以作证!”
她抬起泪眼,倔强地看向秦氏:“夫人!卿欢此番进京,只为全祖父遗命,绝无他意!若侯府觉得卿欢辱没门楣,卿欢即刻就走,绝不多留片刻!”
说罢,她作势就要起身离开,却在站起的瞬间“无意间”让袖中的旧绸包掉落在地。
绸布散开,露出里面泛黄的婚书和成色极好的玉佩。
“这是……”秦氏的目光立刻被吸引。
沈卿欢慌忙要去捡起,却被秦氏示意嬷嬷抢先一步。
嬷嬷将婚书和玉佩呈给秦氏。秦氏仔细查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这婚书字迹清晰,印章齐全,最重要的是那块玉佩,她认得确实是老侯爷当年随身佩戴的珍爱之物。
有这婚书和信物在,若强行赶人,传出去便是侯府背信弃义,欺辱孤女。尤其是对萧决的声誉影响极大——帝师清誉不容有瑕。
沈卿欢跪在地上,哭得肩膀耸动,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
“卿欢一介孤女,人微言轻,不敢强求。但求夫人,等侯爷回府,或等老太爷归来,亲自决断此事!届时,无论结果如何,是留是走,是娶是休,卿欢绝无怨言!但在此之间…求夫人垂怜,容卿欢有个栖身之所…”
小姐们还想说什么,被秦氏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秦氏胸口一阵堵得慌,最终,脸上又勉强挤出慈和的表情,亲自起身将沈卿欢扶起:“好孩子,快起来!是伯母考虑不周了。这些丫头们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她亲自为沈卿欢整理微乱的衣襟,指尖触到她细腻的颈侧肌肤时,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
“你既然有婚书和信物,便是我们侯府名正言顺的客人。你放心,在侯爷回府之前,你就安心在府里住下。秋水苑若是住不惯,我让人给你换个更宽敞的院子。”
沈卿欢低头,怯怯应答:“多谢夫人,秋水苑很好,卿欢不敢再有奢求。”
“既然如此,你便先回去休息吧。”秦氏温和地说,转头却对三位女儿沉下脸,“你们三个,今日言行失当,各自回去抄写《女诫》十遍,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院门一步!”
三位小姐顿时脸色惨白,不敢相信母亲会为了一个外人如此重罚她们。
沈卿欢恭敬地行礼告退,转身离去时,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走出正院,春桃激动地低语:“姑娘,您真是太厉害了!不仅让夫人留下了您,还让那三位小姐受了罚!”
沈卿欢淡淡一笑:“这才只是开始。”
她回头望了一眼气势恢宏的正院,目光渐冷。
侯爷外出公干,老太爷和老太君去了寺庙静修,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回来的。
而这段时日…..
至少在她捞够本、找到更稳妥的退路之前,侯府必须得好好“供着”她这块烫手山芋。
而那二百两银子?呵,羞辱谁呢?她沈卿欢要的,可远不止这点。
她沈卿欢的“痴情”和“委屈”,可是很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