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忙碌的一天,律所的百叶窗没拉严,阳光斜斜切进来,在路远桌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她捏着吴漫修改过的文件,指节泛白一原本条理清晰的条款被改得逻辑混乱,连几个关键数据都标错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想当然的傲慢。
“这就是你说的‘尝试’?”路远把文件扔在桌上,纸张碰撞的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吴漫,你知不知道这份文件关系到五百万的合作?你以为改几个字是过家家?”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阳光切割着桌面上的文件,也切割着每个人的表情。路远看着吴漫的眼泪,心中那点微弱的柔软瞬间被职业的冷硬覆盖。
吴漫的眼圈红了,捏着衣角小声辩解:“我只是觉得.…何总可能更喜欢简洁点的表述,所以把那些条款精简了些……”
“精简?”路远气笑了“你自己收拾烂摊子吧,我不会帮忙的了。”
李沐在一旁皱着眉:“小远,先别激动。吴漫也是想做好,就是经验不足……”他叹了口气,试图缓和气氛:“小远,吴漫刚来,可能还不适应律所的节奏。这次的失误,我也有责任,是我没安排好带教流程。”
路远转头看向李沐,眼神里带着一丝失望:“李沐,你总是这样,护着新人,却忽略了规则的重要性。律所不是慈善机构,客户的利益高于一切。吴漫的失误,不是简单的‘不适应’,而是对专业性的漠视。”
吴漫抽泣着,声音颤抖:“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何总的项目尽快推进,所以……所以才……”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把一份严谨的法律文件改得面目全非?”路远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讽刺,“吴漫,法律不是儿戏,每一个字都可能影响到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利益。你以为的‘帮忙’,在客户眼里,就是失职和愚蠢。”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翻到被吴漫改动最多的那几页,指着其中一条被改成“自愿捐款”的条款,冷冷地说:““你把’质量保证金’改成‘自愿捐款’,把‘违约责任’删得只剩一句’友好协商’,这叫精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上次庭审,你把原告的关键证据说成‘仅供参考’,差点让对方反败为胜,我替你圆了半天才没出大事。这次你又自作主张改文件一这里是律所,不是让你练手的地方!还有,这个‘质量保证金’是保障客户权益的底线,你把它改成‘自愿捐款’,等于把客户的利益拱手让人。如果这份文件真的签了,出了问题,谁来负责?是你,还是我?”
吴漫低下头,不敢看路远的眼睛,也不敢看李沐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这次真的闯了大祸。
路远的声音不高,却像鞭子一样抽在吴漫心上,“如果你不敢承担后果,那你就永远别想在这行立足。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尤其是在客户面前。”
吴漫抽泣着,声音颤抖:“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何总的项目尽快推进,所以……所以才……”
“推开?你比我懂是吗?你自作主张,把一份严谨的法律文件改得面目全非?”路远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讽刺,“吴漫,法律不是儿戏,每一个字都可能影响到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利益。你以为的‘帮忙’,在客户眼里,就是失职和愚蠢。”
李沐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小远,何总那边只认你,你就带她去一趟吧,权当帮我个忙。”他试图拍路远的肩膀,被她侧身躲开。
“帮你?”路远笑了,带着点自嘲,“我帮你带她,帮她收拾烂摊子,帮她承担本不该由我承担的责任——那谁来帮我?”她拿起桌上的手机,调出备忘录,“我已经跟何总约了下午见面,文件我会重新准备,但陪同的人不会是吴漫。”
李沐的脸色变了:“你非要做到这一步?我相信吴漫会改变的,她会成长起来的。。”
“是你逼我的。”路远拿起自己的包,“我去重新做文件,下午见完何总,辞职信会发到你邮箱。”
说完,她转身走出办公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坚定而决绝。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铠甲,有些底线,永远不会被攻破。
夜色漫进办公室时,路远盯着屏幕上的辞职信,指尖悬了两秒,终究点下了发送键。收件人那一栏,“李沐”两个字刺得人眼慌,她却没再犹豫,退出邮箱点开了置顶的微信对话框——联系人备注是“牛律师”。
两人的交集始于三个月前那场焦灼的庭审,她代表被告,他是原告律师。法庭上,牛律思路清晰、攻防有度,路远也不甘示弱,凭着对证据链的精准拆解步步紧逼,最后靠一份被忽略的录音证据略胜一筹。
庭审结束后,牛律特意拦住她,递名片时眼里带着赏识:“你对商事纠纷的切入点很绝,我们所正缺你这样的人才。”他开门见山抛橄榄枝:“月薪翻倍,弹性打卡,独立办案权,团队随你挑,连你的办公室都选在了采光最好的楼层。”更巧的是,牛律师是乐辰的发小,后来乐辰特意打电话劝她:“他从不轻易挖人,这次是真看重你,去那边,没人会让你受委屈,也能放开手脚做案子。”
这阵子,牛律没少发消息关心她的近况,语气始终尊重,从不说施压的话,只偶尔提一句“工位还留着,想通了随时说”。
路远敲下一行字:“牛律师,还招律师吗?”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一瞬,像是在确认这份决定的重量,而后轻轻点下发送。不过十秒,手机便剧烈震动起来,像是迫不及待的回应。
她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牛律师熟悉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爽朗的笑意,干脆利落:“路远?”那声音像一缕穿破阴云的阳光,瞬间点亮了她眉宇间的倦意,“随时能来,我这就让行政把入职流程发你,需要我帮你协调交接时间也可以。”
“好,”路远缓缓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像撒落人间的星子,映在她眼底,泛起微光。夜色如墨,却挡不住这满城灯火的温柔。她望着远处写字楼里仍亮着的零星灯光,仿佛看见了无数个和她一样在职场中挣扎前行的身影。她轻吸一口气,声音轻却坚定:“等我把手头工作交接完,最多三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是牛律低沉而温和的回应:“别太累,交接有难处就跟我说,我这边能等。”那语气里没有催促,只有理解与信任,像一双手轻轻托住了她即将启程的忐忑。
挂断电话,她将手机轻轻搁在窗台,玻璃映出她略显疲惫却终于舒展的侧脸。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人,灯光柔和,像一层薄纱笼罩着空荡的工位。她低头看了看桌上那叠尚未归档的案卷,指尖轻轻抚过封面,像是在与一段时光告别。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乐辰的视频通话请求跳了出来,头像旁还挂着一个俏皮的笑脸表情。她笑着接通,屏幕里立刻挤进一张熟悉的脸,眉眼弯弯,满是雀跃:“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牛犇那家伙刚才跟我报喜,说你终于松口了,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路远靠在窗边,夜风从半开的窗缝里钻进来,拂动她额前的碎发,带着初秋的微凉与城市特有的尘嚣气息。她笑着摇头:“还不是被你俩轮番‘洗脑’,一个电话接一个微信,连我点个外卖都能收到你发的‘新环境新气象’表情包。”
“什么洗脑,是为你好!”乐辰佯装不满,却忍不住笑出声。他凑近屏幕,背景是家里暖黄的灯光,隐约还能听见锅铲翻炒的声音,像是正在做饭。他语气认真起来:“你在原来的地方憋屈多久了?天天应付那些莫名其妙的内耗,改来改去的文件,还有那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李沐……”他顿了顿,声音放柔,“牛犇那儿不一样,都是凭实力说话,他敢给你放权,你就放心去闯。你值得更好的平台。”
他顿了顿,忽然眼睛一亮:“对了,入职当天我刚好有空,陪你一起去,顺便给你撑腰!谁要是敢小看你,我当场就给他来一段‘法律辩论秀’。”
路远心头一暖,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裹住。她望着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眼底泛起笑意:“好啊,刚好还能蹭你一顿饭,我可记得你说过要请我吃那家藏在巷子里的牛肉面。”
“成交!”乐辰朗声笑起来,声音里满是轻松与期待。
两人又聊了几句入职后的注意事项,乐辰反复叮嘱:“有任何事随时找我,别自己扛。新环境刚开始肯定有磨合,但你能力强,站稳脚跟只是时间问题。”他的声音像一盏灯,照亮她前行的路。
挂电话前,他忽然又补了一句,语气轻却郑重:“小远,这次是你崭新的开始。”
屏幕暗下去,办公室重归寂静。路远站在窗前,夜风拂面,远处高架桥上车灯如流萤般滑过。她低头看着手机,牛律发来的入职流程邮件已经躺在收件箱里,标题清晰而明亮。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朦胧。
她转身走回工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夹,封面上写着“交接清单”。她翻开,提笔写下第一行字:“1. 何氏合同案——已完成初稿修订,待客户确认。”
笔尖在纸上沙沙滑动,像春天破土的嫩芽,悄然生长。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她的心,也终于从漫长的压抑中,一点点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