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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2

5

砰——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会客厅。

火光焰焰间,宾客惊恐的叫喊,苏娇娇大喊的阿礼,陆延礼回应的小心,交织成混乱的乐谱。

也正是与此同时。

无数的彩带、礼花、锡箔纸片飘散在天空之中,流光溢彩。

盛大而浪漫。

《婚礼进行曲》的缓缓奏响,让这恐怖的一幕,瞬间成了狂欢。

我看着台上紧紧把苏娇娇护在怀里的陆延礼,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这才是陆延礼真正爱一个人的模样,甘愿奉献生命。

他之前都是对我,可都是巴不得我死。

真没劲。

算了。

陆延礼,你赢了。

谁让我爱你呢。

斗到这份上,该有人主动认输。

我灭了打火机,随手一抛,掸掸肩上的彩带。

张扬笑意里逐渐染上泪花:“新婚快乐。”

陆延礼松开苏娇娇,冲到我面前梏住我的双肩摇晃。

“你是不是有病!”

我点头,“是啊。”

轻飘飘一拳砸在他脸上,“都跟你说过多少遍我生病了。”

陆延礼被砸偏了头。

却一把拽我的大衣,上手拆掉捆在我身上的炸药包,“少装。”

我试图躲开,“放心,都点完了,不用怕我再炸一次。”

“谁他妈怕。”

我努努嘴向台上,“你的新娘啊。”

陆延礼扔掉炸药包,盯着我:“你、来没别的目的?”

我坦荡荡表达自己的目的,“让你给我扶棺啊。”

陆延礼轻嗤了声,“祸害遗千年,你以为你这么好杀?”

“林七,你就该背着罪孽活在世上!”

我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你怎么就不信啊。”

推开陆延礼,我转身就走。

为了装个大的,我还故意背对着所有人招招手。

“新婚快乐喔。”

踏出婚礼殿堂的那刻,我听见苏娇娇对刚才陆延礼舍身相互的感动,说要陪他一辈子。

曾几何时,他也和我有过这样的誓言。

但那都是骗我的。

陆延礼。

祝你幸福。

我拎着鞋,赤脚走在大马路上,身心是前所未有的释然。

路人都像看疯子似的看我。

戴上修复后父母送的镯子,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幸福的小家。

爸爸在给我剥橘子,妈妈在厨房做饭。

喜悦让我忍不住踮起脚尖起舞,但很明显,这具残破的身体不支持。

阵阵晕眩侵袭上脑时,我打开了药盒。

将里面的白色药丸统统倒在了地上。

以后谁爱吃谁吃,本大小姐再不会轻易尝试了。

但这不吃药的疼痛真是难抗。

我好不容易走到家,卸下厚厚的妆容。

盯着镜子里苍白的面色,以及梳妆台上大把掉落的发,释然淡笑。

林七,马上就解脱了。

浑浑噩噩过了几日,我想着都快死了,得去和父母打声招呼。

买了两束花,强撑着前往目的。

出乎意料的,陆延礼竟然也在。

他手里捧着花,蹲在我父母的墓碑前烧纸钱。

我气红了眼,冲上前踩灭了纸钱,抄起花砸在他脸上。

“谁允许你来的!”

陆延礼跌坐在地,额前碎发挡住了他的眸光:“总得看看我的岳父岳母。”

他低笑,“好让他们也知道知道,我结婚了,沾沾喜气!”

我掐住他的脖子:“你恶心他们的还不够吗?”

“是不是我也死了,你才满意!”

嘶吼到声音劈叉,我没忍住咳出了血。

惨白的唇上沾染血珠,陆延礼下意识扶住了我。

却又立马松开,“你少装了。”

他克制地伸出手,抹掉我唇角血迹:“娇娇查过,你吃的白色药丸不过是糖丸,吐的也是血浆。”

我推开他,“是啊,我吃我的糖丸,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延礼,当年是你签字离婚放我走的。”

“也是你出轨找了别人。”

“现在算什么?后悔?”

墓地上空似乎总阴沉沉的,掩盖着他眸底诉不清的情愫。

似嘲似讽地笑了声:“是啊。”

“这么放过你太便宜了。”

“没和我斗出输赢之前,你不许找别人。”

孽种!

如果不是这走两步路就喘的废物身体,我早冲上去把他头磕我父母碑上了。

但我没气力了。

只摆了摆手,“在我父母面前打你,怕脏了他们的眼。”

“走,出去打。”

出去也没打成。

因为苏娇娇来电催陆延礼回家吃饭了。

陆延礼上车前瞥了我一眼:“要不要送你?”

我捡起块石头砸碎他价值千万的挡风玻璃。

猝不及防吸了一鼻子汽车尾气,呛得整个人都在蜷到了地上。

每一截骨髓都像是被用钉子扎入似的疼,双腿打颤到压根无法站稳。

扑通倒地时,我听见了热心路人的咆哮。

“快打120!这里有人昏倒了!”

但怎么我到医院,陆延礼他们也来啊。

他们穿着同款惹眼的情侣装,大概是苏娇娇做菜切到了手,来包扎的。

担架的朝向和他们是同一个。

大概率是要做同一部电梯。

但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彼时狼狈的模样。

“咳咳……”

我呕出了血,却仍倔强地拉住了医护人员:“先别过去,等下一班电梯。”

医护人员瞧着我满床的鲜红,“这怎么行!”

“你的情况很不好,需要马上进急救室!”

“那就快点!”我猛地睁开眼命令,要求必须我一个人一部电梯。

医护人员虽不知为何,但为了我的配合,立马照做。

所有人都被拦住了,包括陆延礼和苏娇娇。

电梯门缝关上的瞬间,满身鲜血的我和陆延礼对上了视线。

6

“林七!”

陆延礼几乎瞬间慌了,抬步就要往电梯冲。

却又一次被苏娇娇挽住手臂。

“陆总,马上要演到最后一幕了,现在去不就功亏一篑?”

“更何况,我看林小姐也是在演戏呢。”

“就是为了让你心软。”

陆延礼眉心微蹙。

他心口不知为何,总弥漫着一阵无法纾解的不安。

但这确实是他计划的最后一环了。

只要逼林七承认还爱自己,他就能顺理成章提出两人摒除一切过去,重新恋爱。

陆延礼揉着手中的诊疗单,“知道了。”

可他知道的太少了。

当电梯门一合上,我提着最后一口气的信念也逐渐散了。

不断有鲜血溢出口鼻,滴落在地。

医护人员心疼不已,攥着我的手让我坚持住。

等我被推进急救室,主治医生选了三套方案。

“国外有了治疗癌症的先进技术,我们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这是急救方案,你先选!”

我吃力地睁开眼,白炽灯照得眼睛发胀。

“算……算了。”

“为什么?!你可以活的!”

我每次呼吸,都仿佛有刀片在凌迟我的肺腔,“活得太累,没什么意思。”

“而且,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自从父母跳楼,陆延礼吞并公司后,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便是向陆延礼寻仇。

但斗了这么多年,没个输赢就算了,现在连命都要丢了。

属实没意思。

我抬起手臂,那只妈妈送我的镯子折射着温馨的光。

“我要去找我在乎的人了。”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收个尸。”

爸爸妈妈来接我了。

只是怎么灵魂消散前,还能听到陆延礼的直播呢。

“请问陆先生,对于您前妻大闹婚礼的行为,您将如何处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动听。

“找到她,向我的妻子道歉。”

“以及赔偿在场每位来宾的精神损失费。”

记者还要追问,“可是据我所知,林小姐身无分文。”

陆延礼狭长的眸里,晕开浓郁的算计:“我替她给。”

“她欠我。”

想得真美啊陆延礼。

我可不欠你了。

殡仪馆电话打来时,陆延礼正在和萧寒喝酒。

萧寒特地挑了酒柜里最贵的一瓶开了,“陪你演这场戏,真累。”

陆延礼和他碰杯,“谢了。”

目光却未曾离开手机。

萧寒笑他,“林七还没来电话?”

“大小姐性子。”陆延礼拿起手机转动。

他轻抿了口酒:“没关系,都等三年了,也不差这点时间。”

萧寒倒是好奇,“从什么时候确定看上林七的?”

“不知道。”

兴许是第一次见面,兴许是两人斗到不可开交那年,兴许是她发疯时恨不能拿刀砍死他的模样。

陆延礼自己也说不好。

只是突然在某一刻,他不想和林七斗了。

仇恨的伤疤也被抚平,只剩和她白头到来的念头。

手机铃响。

陆延礼挺直脊背接听。

“您好,请问是陆先生吗?”

他应声。

“这里是殡仪馆,林七女士的遗体已按要求火化,我们本想按她的遗愿埋葬,但发现您是她的紧急联系人,还是想征求下您的意见。”

7

“林七,你的演技倒是比我好的多。”

陆延礼挂了电话。

萧寒听完全程,啧啧而笑,“人就算是假死都不想和你再续前缘咯。”

“那又如何。”

“她死了都是我的人。”

陆延礼虽是这么说着,但却将杯中酒一口闷。

苏娇娇缓步走入,“阿礼。”

陆延礼躲开她的触碰,淡声提醒:“钱结清了。”

苏娇娇深吸了口气。

“我想,为我自己努力一次。”

“陆延礼,我不甘心再当个演员,我想当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我二十岁被你带回来,拿工资当气林七的工具。”

“你想让她因我吃醋,从而停止你们的斗争,发展爱情。”

“但很明显,她不在意,也不上心,她只恨你,你们两个注定不能相爱。”

“阿礼,你看看我吧。”

陆延礼对这番真心剖白毫无反应,只晃晃手上的婚戒,“我有老婆。”

苏娇娇执拗:“如果,她死了呢。”

陆延礼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她不可能死,懂吗?”

苏娇娇扯唇,“好。”

她离开得很迅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毕竟,真金白银比虚无缥缈的爱情来得更实在。

陆延礼还在等我的电话。

他甚至放了消息,如果我再不联系他,赔偿金成倍增长。

怎么就不信我死了呢。

收到我的遗物,总该信了吧?

我的东西不多,但恰恰有一份,是当年陆延礼哥哥犯罪的证据。

在我年幼之时,陆延礼的哥哥伙同罪犯绑架了我,敲诈勒索我父母。

父母按照约定给了赎金,却也报了警。

他们逃跑时,因为陆延礼哥哥当时资历最小,舍弃最方便,便把他推了出来阻碍警方步伐。

哥哥试图拿枪反抗,却被狙击手一击毙命。

明明是陆延礼哥哥罪有应得,但不知为何,到陆延礼嘴里却成了我们一家害死了他哥。

他翻阅时,整个手在抖。

“假的!这是假的!”

向来沉稳内敛的男人此刻却完全失了态,将手中的文件飞了出去。

洋洋洒洒的纸张似他破碎的意志。

其实,我早就知道真相,但就是为了避免看到陆延礼这幅样子,才选择一直隐瞒。

反正我父母都已经跳楼身亡,我没必要再让多一个人背负沉痛。

是啊,我恨陆延礼,又心疼他。

心疼他这半生都被一个死掉的哥哥利用,活在他所编织的被人陷害世界里。

针对了半生的人,竟然是受害者。

他的机关算尽,在此刻显得多么可笑啊。

与此同时掉出的,还有一个录音笔。

他心如刀割,按下播放。

“陆延礼,我恨你啊,你接近我竟然只是为了报复我父母。”

“陆延礼,我们斗吧,这辈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承认你真的很会伤我心,带回来的金丝雀很好看,你爱上她了吗?”

“别让我住地下室了,这里好潮,好冷。”

“我们不斗了,好好过日子,做一对普通的夫妻吧。”

“我肺癌了,没什么日子可活了,我找你商量和解,你立马答应了,所以你很早就想摆脱我了吗。”

“你好狠呐,不让我找公司,不让我租房子,我要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陆延礼蜷缩在角落,崩溃痛哭。

瑟瑟发抖时,又站起身来疯狂找手机。

“七七、我错了……七七,我错了……”

“演的,这些一定是演的,你就是想让我道歉吗?”

“我道歉!对不起!你回来!”

他指尖颤抖,数次按下我的号码,却都没拨出去。

最后一次,甚至手机都直接砸在地面。

他还来不及拨出我的号码,殡仪馆的电话就率先来了。

“陆先生,请问林七女士的骨灰您确认不要吗?如若确认放弃,请到现场签个字。”

8

“林七!不要再演了,算我求你……我知道错了……”

陆延礼悲戚的嘶吼中,充斥痛哭。

殡仪馆的人吓了一跳,扔下地址就让他前来。

陆延礼红着一双眼,二话不说前往。

他想,七七一定是生气。

他见到她,要好好道歉,要认真表白,说他们不斗了,好好恋爱。

陆延礼抓起车钥匙就向外冲,路上不断踩下油门加速,恨不能飞驰到殡仪馆。

可当一捧骨灰送到面前时,他所有准备好的辞藻,皆成了笑话。

林七,真的死了?

陆延礼双目猩红,抓着工作人员的手用力晃动:“是假的,对吧?”

工作人员看了眼陆延礼,摇摇头。

“节哀。”

但仍是忍不住叹息一句:“林小姐生前太惨了,肺癌晚期,有治疗可能,却放弃了。”

肺癌晚期……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一般,环绕在陆延礼耳边。

一些被他多次忽略的细节,彼时却如正中眉心的箭,扎得他肝肠寸断。

那些白色药片,从来都不是糖丸!

他恨为什么没有自己确认一遍!明明林七那么多次表现出来了不舒服!

陆延礼双膝跪倒在地,双眼充斥泪意,“林七!你别演戏了!这不好玩!这一点都不好玩!”

“我给你买药,你吃药好不好?”

工作人员轻轻摇头,放下骨灰盒转身离开。

陆延礼哭啊,哭得涕泪横流,哭得跪在我的骨灰盒面前,求着我回来,求着我原谅他。

到最后,他整个人溃散无力,死死抱起骨灰盒,寂寥离开。

陆延礼带着我的骨灰去了海边。

我不用猜,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我们说过,死后要一起葬在海里。

他带着我的骨灰,步步踏入深海。

咸腥的海水灌入他的鼻腔,进入肺腔,掠夺着他的呼吸。

这就是七七当时的感觉吗?

他呛着水,身体越发沉入水中。

我在他身边阖上眼。

陆延礼啊。

来世,我们不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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