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翻涌如沸,蚀心魔的咆哮震得断魂山的岩石簌簌发抖。苏沐晴的青衫已被血浸透,长剑挽出的剑花越来越稀薄,内门弟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防御阵在魔影的冲撞下摇摇欲坠。
“师娘!左侧防线快破了!”洛雪的折扇被魔影咬出数道裂痕,肩头的血顺着衣襟滴在青石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苏沐晴猛提真劲,剑气撕裂一片黑雾,回头看向被护在阵中的村民,声音嘶哑却坚定:“林晚,带他们走!从西侧崖壁的密道撤,我和洛雪断后!”
“要走一起走!”我攥紧破风枪,枪杆上的龙纹在魔气侵蚀下褪成灰白,“您已经受了内伤!”
“少废话!”苏沐晴怒喝一声,竟硬生生震退扑来的三头魔影,“密道只有你带他们走过一次,再拖下去谁都活不了!”她忽然转头看向我,眼神里藏着我从未见过的急切,“记住,保住他们,比什么都重要!”
我咬碎牙,看着她被魔影撕开的袖管里渗出血珠,看着洛雪被魔影扫中后背踉跄着跪下,终于狠心将破风枪塞给洛雪:“护好师娘!”
转身拉起吓傻的孩童,我嘶吼着指挥村民往密道冲。魔影如附骨之疽追来,利爪擦过我的脊背,带起一片滚烫的血。身后传来苏沐晴的闷哼,还有洛雪带着哭腔的呼喊,我不敢回头,只能死死拽着村民往黑暗里钻。
密道狭窄潮湿,仅容一人通过。我让村民依次往前,自己殿后,右手紧握从地上捡起的断刃,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滴落的血里。
“吼——”
一头体型稍小的魔影冲破洞壁追了进来,猩红的核心在黑暗中闪着凶光。我侧身让过村民,挥刃劈向魔影,却被它的骨刺缠住了左臂。
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经脉像是被无数冰针穿刺,我甚至能感觉到血肉在被魔气啃噬。村民们吓得尖叫,前面的人堵在狭窄的通道里进退不得。
“滚开!”我嘶吼着用断刃砍向骨刺,刀刃却被弹开。魔影猛地收紧骨刺,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再拖下去,整个通道的人都会被堵住陪葬。
余光瞥见通道尽头的微光,那是密道的出口。
“对不住了……”我对自己说了句,猛地提聚仅剩的真劲,不是砍向魔影,而是灌进左臂!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在密道里回荡,我用尽全力将左臂从骨刺中生生扯断!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洞壁上,也溅在身后孩童惊恐的脸上。
魔影被这疯狂的举动震慑,停滞的瞬间,我忍着剧痛扑过去,用断刃狠狠扎进它的核心。
“呃啊——”
魔影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黑烟消散。我再也撑不住,断口处的血汩汩往外冒,视线开始模糊。倒下前,我看到村民们跌跌撞撞冲出了出口,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活下来了……”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黑暗吞噬意识的瞬间,仿佛听见苏沐晴的声音穿透黑雾传来,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林晚——!”
再次有知觉时,是被刺骨的药味呛醒的。
左臂空荡荡的袖管垂在床沿,断口缠着厚厚的白布,依旧能感觉到经脉被魔气灼烧的隐痛。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是谁破碎的影子。
“醒了?”苏沐晴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她坐在凳上,青衫换了干净的,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鬓角竟多了几缕银丝,“感觉怎么样?”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她连忙倒了水,用棉签沾湿我的嘴唇,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瓷。
“昏迷了四个月。”她低声说,指尖划过我缠着绷带的肩头,带着微颤,“内门……折损了七成弟子,三位长老重伤闭关,洛雪断了两根肋骨,秦风护住村民时被魔影扫中后背,现在还不能下床。”
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心上。我看着空荡荡的左袖,忽然想起破风枪的重量,想起游龙枪诀的招式——没了左臂,那些枪法,那些苦修的力量,还剩多少?
“别想太多。”苏沐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按住我的右手,她的掌心带着药草的凉,“我已经让人去寻‘续骨草’了,虽然难寻,但总有希望。”
希望?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续骨草是传说中的灵草,就算寻来,断了的经脉、被魔气侵蚀的根基,又能恢复几分?
“断魂山的封印……”我终于挤出几个字。
“松动了。”苏沐晴的声音沉了下去,“蚀心魔的力量比预想中更强,血煞门恐怕只是先锋。”她抬头看向窗外,月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沉重的决绝,“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我闭上眼,断口处的隐痛和心口的钝痛交织在一起。四个月,足够很多事情改变了——宗门元气大伤,强敌环伺,而我,成了个断了手臂的废人。
黑暗重新涌来,这次不是昏迷,是清醒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