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是被冻醒的。
乱葬岗清晨的寒意深入骨髓，加上真元耗尽后的虚弱，让他感觉像是被扔进了冰窟窿。他挣扎着坐起身，只觉得浑身酸痛，脑袋昏沉，比连续打扫一个月丹房还要累。
检查了一下自身状况，筑基初期的境界算是勉强稳固下来了，但丹田气海空空如也，需要时间慢慢恢复。回想起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百鬼夜行和最后那灵光一闪的虚空画符，李鱼仍然后怕不已，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微弱的兴奋。
“虚空画符……我居然做到了？”他抬起自己的右手食指，仔细端详，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勾勒符文时的触感。虽然只是最基础的辟邪符，虽然借助了悟道蒲团和生死关头的爆发，但这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一条或许能弥补他废柴资质的蹊径！
“看来，这符箓之道，必须抓紧修炼了！”李鱼下定决心。攻击有雷法，阴人有阵法，现在又多了辅助和控制兼备的符箓，只要运用得当，自保能力将大大提升。
他不敢在乱葬岗久留，拖着疲惫的身体，悄悄返回了外门弟子居住区。
接下来的日子，李鱼的生活变得更加规律和……诡异。
白天，他依旧是那个修为垫底（至少在明面上，他隐藏了筑基期的气息，对外仍显示引气境二层）、默默无闻的“破碗李”，按时完成杂役任务，偶尔去藏经阁外围转悠，看看能不能捡到点被“遗弃”的功法注解或者前辈心得（结果大多返还的是一堆废纸）。
晚上，他则躲在住处（一个偏僻的、几乎没人注意的破旧小院），坐在那灰扑扑的悟道蒲团上，一边缓慢恢复和巩固筑基期修为，一边疯狂研习《基础符箓大道真解》。
他没有合适的符笔，没有上好的符纸和朱砂，只能用最廉价的、蕴含灵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材料练习。但这反而阴差阳错地契合了传承中“重意不重形，以神引气”的核心思想。他摒弃了那些花哨的技巧，专注于理解每一个基础符文的结构、韵律以及它们与天地灵气的沟通方式。
失败是常态。
他画的符，十张里有九张半是废品。不是灵力注入不均瞬间自燃，就是符文结构错误变成一张毫无用处的废纸，偶尔有几张成功的，效果也弱得可怜——清洁符只能扫掉一点灰尘，轻身符让他跳起来离地不到三寸，烈火符冒出的火苗还没蜡烛亮……
但他乐此不疲。每一次失败，都让他对符道的理解加深一分。那缕融入灵魂的“上古符道本源”气息，虽然微不可查，却仿佛一盏指路明灯，总在他迷茫时，引导他走向最正确的方向。
就在李鱼沉浸在符箓修炼中时，青云宗外门，一年一度最为盛大的事件——**外门大比**，即将拉开帷幕。
与之前的小打小闹不同，外门大比关乎所有外门弟子的前途。表现优异者，不仅能获得丰厚的灵石、丹药奖励，更有机会被内门长老看中，直接收为弟子，鱼跃龙门！即便是成绩一般的，也能凭借排名获得更好的资源分配。
整个外门都沸腾起来，演武场上终日人声鼎沸，弟子们切磋较技，摩拳擦掌，气氛热烈而紧张。
李鱼本来对此毫无兴趣。他一个“引气境二层”的废柴，去参加大比不是纯纯找虐吗？就算他隐藏了筑基期修为，但刚刚筑基，手段匮乏，真打起来，估计连一些厉害的引气境巅峰都够呛。
然而，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
这一日，他正在院子里，对着一沓劣质符纸，练习新学会的“金锐符”。这符文结构复杂，他失败了数十次，面前堆了一小堆焦黑的废符。
就在他凝神静气，准备再次尝试时，院门被人“砰”地一声粗暴推开。
三个穿着外门执事服饰、面色冷峻的弟子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腰间挂着“执法”令牌，修为赫然是**凝元境中期**！
“李鱼？”那为首的执法弟子目光锐利，扫过李鱼和他面前那堆“垃圾”，语气冰冷，“奉执事堂令，所有登记在册的外门弟子，除有特殊任务在身或重伤未愈者，必须参加本届外门大比！违令者，扣除三年修炼资源，逐出山门！”
李鱼心里一沉。强制参加？这他妈是谁定的规矩？！
“这位师兄，”李鱼站起身，脸上堆起苦笑，“您也看到了，弟子资质低劣，修为浅薄，这大比……”
“少废话！”那执法弟子不耐烦地打断他，“规矩就是规矩！除非你能证明自己确实无法参赛，否则，名单上已经有你的名字了！好自为之！”
说完，也不等李鱼再辩解，三人便转身离去，留下李鱼在原地，看着那堆失败的符纸，一脸懵逼。
“这不是逼着我去丢人现眼吗？”李鱼欲哭无泪。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擂台上，被各路高手一招秒杀，沦为全场笑柄的场景。
躲是躲不掉了。李鱼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准备。
大比当日，演武场人山人海，旌旗招展。高台上坐着内门外门的各位长老和执事，包括那位曾关注过李鱼的孙长老，以及……丹房的刘执事。刘执事依旧眯着眼睛，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李鱼总觉得他那眯缝的目光，偶尔会扫过自己所在的角落。
抽签结果很快出来。
李鱼的第一个对手，是一个名叫张狂的弟子，**引气境八层巅峰**，修炼的是大开大合的《裂石掌》，在外门小有名气，以出手狠辣著称。
看到对手是李鱼，张狂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残忍笑容：“‘破碗李’？听说你上次走了狗屎运？这次可没那么多便宜给你捡了！识相的现在认输，不然老子一掌废了你！”
台下围观弟子也发出一阵哄笑，没人看好李鱼。
李鱼心里骂娘，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主要是紧张得有点麻木）。他走上擂台，手里紧紧攥着一把东西——不是破碗，而是他这几天加班加点、耗费了几乎所有廉价材料画出来的……一堆成功率最高的“轻身符”和几张效果未知的“金锐符”。
裁判一声令下。
“裂石掌！”张狂大吼一声，体内灵力爆发，手掌泛起土黄色光芒，带着凌厉的劲风，直劈李鱼面门！这一掌若是拍实，引气境二层绝对非死即残！
李鱼根本不敢硬接，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跑！
在张狂出手的瞬间，他将手中一把大概七八张“轻身符”，看也不看，全部拍在了自己腿上！
嗡！嗡！嗡！嗡……！
一连串杂乱的光芒亮起！由于一次性激发太多，符力相互干扰，效果变得极其不稳定！
李鱼只觉得双腿一轻，然后一股混乱的力量爆发开来！他整个人如同喝醉了酒的跳蚤，开始在擂台上毫无规律地、高速地乱窜起来！
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时而贴地滑行，时而猛地拔高数尺！速度快得拉出了残影！
张狂那势在必得的一掌，直接劈在了空处，强劲的掌风将擂台地面都刮掉一层。他愣了一下，看着在擂台上留下无数“之”字形轨迹、身影飘忽不定的李鱼，有点懵。
“这……这是什么身法？！”台下观众也看傻了眼。这身法也太诡异了吧？完全看不出章法！
张狂恼羞成怒，连续出掌，掌风呼啸，笼罩了大半个擂台。然而李鱼在那混乱的“轻身符”加持下，移动轨迹根本无法预测，总是险之又险地避开攻击，偶尔还会因为控制不住，自己撞上张狂的掌风边缘，被震得气血翻涌，但总比被正面击中要好。
一时间，擂台上出现了滑稽的一幕：一个气势汹汹、掌力刚猛的弟子，对着一个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毫无还手之力的对手疯狂攻击，却始终奈何不了对方。
“混蛋！有本事别跑！”张狂气得哇哇大叫，灵力消耗不小，却连李鱼的衣角都摸不到。
高台上，几位长老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此子身法……颇为奇特。”一位内门长老点评道。
“看似毫无章法，却每每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莫非是某种特殊的预判？”另一位长老猜测。
孙长老眉头微皱，他总觉得李鱼这“身法”有点眼熟，有点像……坊间流传的某种“神行符”失灵后的状态？
刘执事依旧眯着眼，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擂台上，李鱼也是有苦说不出。这“轻身符”乱窜太消耗心神了，而且对腿部负荷极大，他感觉自己的腿快要抽筋了。必须想办法反击！
趁着一次擦着张狂掌风边缘掠过的机会，李鱼眼中狠色一闪，将手中那几张画得最用心、但依旧歪歪扭扭的“金锐符”，朝着张狂的后背猛地甩了过去！
“看符！”
张狂下意识地回身，看到几张皱巴巴、毫无灵光波动的黄纸朝自己飞来，不由嗤笑：“废纸也敢拿出来丢人现……”
他话未说完，异变突生！
那几张看似废品的符纸，在靠近张狂身体周围由《裂石掌》灵力形成的土黄色护体罡气时，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其上那些歪扭的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金芒！
嗤嗤嗤——！
数道极其凝练、锋锐无匹的金色气劲，如同无形的小剑，瞬间爆发！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张狂那并不算坚固的护体罡气，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后背之上！
“噗！”
张狂如遭重击，后背衣衫瞬间破裂，露出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他惨叫一声，前冲的势头被打断，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鲜血迅速染红了擂台。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那突如其来的一幕。
几张……废纸一样的符箓？把引气境八层巅峰、修炼炼体功法的张狂，给重伤了？！
这他妈是什么符？！
李鱼也愣住了，看着倒地哀嚎的张狂，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这“金锐符”的威力……好像比他预想的要强那么“一点点”？
裁判迅速上前检查张狂的伤势，确认他已无再战之力。
“胜者，李鱼！”
当裁判宣布结果时，台下依旧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擂台上那个气喘吁吁、脸色苍白（主要是吓的和累的）、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废柴”。
李鱼感受着那些惊疑、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畏惧的目光，心里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苦涩。
他知道，麻烦，又要来了。
他低调捡破烂的梦想，似乎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他叹了口气，在一片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步履蹒跚地走下了擂台。
背影依旧萧索，但这一次，却没人再敢轻易发出嘲笑了。
这个“破碗李”，好像……真的有点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