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被围的第二十天,辽军突然停止了攻城。清晨的雾气里,一个骑着白马的辽兵举着面白旗,慢悠悠地走到城下,扯着嗓子喊:“高怀德小将军在吗?我家主将有书信给你!”
城楼上的士兵立刻警惕起来,张猛搭箭上弦,怒喝:“滚!什么东西也配叫小将军的名字!”
“别动手。”怀德按住张猛的弓,眉头微蹙。他站在垛口往下看,那辽兵穿着鲜亮的锦袍,不像是普通信使,倒像是个当官的。“让他上来。”
“小将军,小心有诈!”陈武拄着拐杖过来,急道,“辽兵鬼点子多,说不定是想趁机偷袭!”
“我知道。”怀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弟兄们做好准备,只要他敢耍花样,就乱箭射死他。”
吊桥缓缓放下,那辽兵骑着马,大摇大摆地进了城。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抬着个沉甸甸的箱子,箱子上还盖着块红布,看着就价值不菲。
到了城楼之下,辽兵翻身下马,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小将军果然英雄年少。在下乃大辽先锋使耶律洪,奉我家元帅之命,特来给小将军送份大礼。”
怀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说话。这耶律洪他认得,前几年在边境交过手,是个出了名的贪财好色之徒,没想到现在竟成了劝降的信使。
耶律洪也不在意怀德的冷淡,自顾自地打开了箱子。箱子里瞬间金光闪闪——十几锭元宝堆得像小山,还有几匹上好的绸缎,甚至还有个镶金嵌玉的酒杯。
“小将军请看,”耶律洪指着箱子里的东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这只是见面礼。我家元帅说了,只要小将军肯开城投降,立马封您为燕王,统领燕云十六州!金银珠宝、美女佳肴,要多少有多少!”
城楼上的士兵们都被箱子里的东西晃花了眼,有人忍不住低低地“嘶”了一声。耶律洪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小将军,你想想,你守着这破城有什么意思?粮草没了,援兵也指望不上——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爹高行周被困在澶州,自身难保,根本救不了你!”
他顿了顿,故意提高了声音:“再说了,杜重威杜大帅都降了,他十万兵马都识时务,你这几千人又何必硬撑?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将军这么聪明,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住口!”怀德猛地一拍垛口,声音像炸雷一样响,“你也配提杜重威?那叛国贼的名字,脏了我的耳朵!”
耶律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小将军,你这是何必呢?胳膊拧不过大腿,降了对谁都好……”
“好?”怀德冷笑一声,从城楼上飞身跃下,稳稳地落在耶律洪面前。他身上的铠甲还沾着马血,眼神冷得像冰,“让我像杜重威那样,做个卖国求荣的狗贼?让辽兵进城烧杀抢掠,让睢阳的百姓家破人亡?”
“小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耶律洪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强作镇定,“良禽择木而栖,大辽兵强马壮,跟着我们才有出路……”
“出路?”怀德猛地拔出佩剑,剑刃直指耶律洪的咽喉,“我的出路,就是战死在睢阳城下!就是用你们辽兵的血,祭奠那些死去的弟兄和百姓!”
耶律洪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乱来!我是使者,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斩的就是你这种劝人做汉奸的使者!”怀德怒喝一声,手腕一扬,剑光闪过。
“噗嗤”一声,耶律洪的人头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溜圆,似乎到死都不敢相信怀德真的敢杀他。
两个随从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小将军饶命!小将军饶命!”
怀德没看他们,提着耶律洪的人头,转身对城楼上的士兵喊:“把这颗脑袋扔出城外,让辽兵看看,劝降的下场是什么!”
士兵们齐声应和,有人跑下来捡起人头,用力扔出了城。
怀德又看向那箱金银珠宝,眼神里满是厌恶:“把这些脏东西都扔到城下!告诉辽兵,我高怀德不稀罕!睢阳的百姓也不稀罕!”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抬起箱子,把里面的元宝、绸缎一股脑地扔出了城。元宝砸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响声,在寂静的战场上格外刺耳。
“你们两个,滚回去告诉你们元帅。”怀德对那两个随从说,声音冰冷,“想攻城就来,我高怀德奉陪到底!想劝降,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两个随从连滚带爬地跑了,连马都忘了牵。
怀德转身走上城楼,士兵们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敬佩。张猛第一个喊道:“小将军说得好!咱们跟辽兵拼了!”
“拼了!拼了!”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城楼都在晃。刚才还因为金银有些动摇的人,此刻也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脸上满是决绝。
城下的百姓也看到了这一幕,有人拿着锄头、扁担跑到城墙下,对着怀德喊:“小将军,我们跟你一起守!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辽兵进城!”
“对!我们跟辽兵拼了!”百姓们也跟着喊起来,声音虽然杂乱,却透着一股同仇敌忾的决心。
怀德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城下群情激昂的百姓和城楼上士气大振的士兵,心里的火气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不仅是为了表明心志,更是为了稳住人心。现在看来,他做到了。
“张叔,”怀德对张猛说,“传令下去,加强戒备。辽兵吃了亏,肯定会疯狂反扑。让弓箭手多备些箭,刀斧手守住城门,绝不能让他们前进一步。”
“是!”张猛大声应道,转身去传令了。
怀德走到垛口边,望着城外辽营的方向。刚才扔出去的人头和金银,此刻应该已经被辽兵看到了。他仿佛能看到辽营里的愤怒和混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接下来的仗会更难打,辽兵的反扑会更猛烈。但他不怕。有这些愿意跟他同生共死的弟兄,有这些信任他的百姓,就算粮尽援绝,就算战死沙场,他也无怨无悔。
风从城下吹上来,带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怀德握紧了手里的剑,剑身上映出他年轻却坚毅的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