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到了庄园，车子还没停稳，沈亦舟便跳了下来，飞快冲向审讯室。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手下跟了上去，战战兢兢地开口：“教父，姜念禾被人救走了……”
沈亦舟似乎没有听到，他迈进审讯室的门，被迎面而来的血腥气定在原地。
血迹斑斑的金属椅子空荡荡立在原地。
他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捏紧揉碎，疼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沈亦舟弯下腰，捂住鲜血淋漓的心脏，呼吸破碎急促。
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被他亲手折磨了这么久。
沈亦舟心痛得几乎要呕出鲜血。
五年前，他被仇家追杀，眼睛被毒瞎，饥寒交迫走投无路时，一头撞进了苹果园。
遇见了改变他一生的女孩。
这么多年在黑暗里的厮杀角逐中，是她让他支撑下来，一步步走到今天。
沈亦舟不舍得让她染上一点灰暗的风险。
所以找到顾倾倾后，他将她送出国留学读博，远离家族纷争。
后来，他遇见了姜念禾。
她和当年那个女孩一样一样，活泼，勇敢，聪明，坚韧。
姜念禾就像一个发光体，让沈亦舟这种活在阴暗潮湿地带的人向往渴望，他忍不住靠近她，却又在每次失神的那一瞬清醒后退。
但在姜念禾向他告白时，沈亦舟看着她晶亮眼眸中的羞怯与坦荡，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三年的相处好像一场梦，直到顾倾倾回来后，他才幡然醒悟。
但沈亦舟清楚地认识到，他根本无法爱上顾倾倾，反而总会不自觉将视线落在姜念禾身上。
愧疚让沈亦舟更加无底线地纵容顾倾倾，一次次伤害姜念禾。
他不能背叛之前的自己，更不能背叛救了他的那个女孩。
在极度的矛盾之中，沈亦舟只能将所有的情感注入到那棵苹果树上。
所以在苹果树被烧死的时候，沈亦舟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只能蒙住双眼，选择相信那个他以为的救命恩人，将所有的怒火倾泻给姜念禾，以此换得内心的慰藉。
沈亦舟忽然低低笑出声。
什么背叛，什么坚持，通通在此刻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姜念禾。
沈亦舟只要一想姜念禾浑身是伤的模样，她绝望痛苦的眼神，就痛不欲生。
他忽然从小腿处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一刀割在小臂上。
鲜血瞬间从刀口处涌上来。
很痛。
沈亦舟面无表情地想。
但没有阿禾痛。
手下心惊胆战，连忙一窝蜂冲上来阻止沈亦舟的动作。
“教父，您冷静一点！”
“不能伤害您自己啊……”
沈亦舟扔下匕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跪在椅子前，肩膀塌陷下来，像是被人打断了脊椎，狼狈不堪。
“滚，都滚！”
旁边的手下立刻退开，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亦舟踉跄起身，嗓子像是被岩浆灼过，沙哑得不像话。
“把阿禾这一个月来所有动向都给我仔细查清楚，每分每秒都不能落。”
手下连忙应下，转身跑了出去。
沈亦舟将审讯室的监控调来。
他将进度条拉到最近，发现来人似乎跟姜念禾认识，高高悬起的心才稍稍落下。
只要阿禾没有危险就好。
接着他从姜念禾被扔进审讯室折磨的监控录像开始看。
沈亦舟没有快进，自虐般看着落到姜念禾身上的每一处鞭笞，心如刀割。
直到他看见行刑人竟然对她意图不轨，沈亦舟双眼猩红，将电脑猛地砸在地上，转身抓住手下的领子，怒吼道：“那个行刑人在哪，把他给我带过来！”
半分钟之后，行刑人就被拖了上来，他还没搞清楚状况，颤颤巍巍：“教……教父？”
沈亦舟一脚踹上了他的脸。
行刑人不敢叫出声，浑身颤抖如同筛糠。
沈亦舟死死盯着他，仿佛在看一坨死肉，声音从牙缝里逼出来，带着崩溃的绝望：“你怎么敢的？”
行刑人明白过来，连忙跪在地上：“教父，是我一时糊涂，求求您放过我吧……求求您……”
沈亦舟眼神漆冷，掏出手枪，对准他的额头，声音嘶哑道：“那谁来放过她呢？”
要不是有人救了她，她又会经历什么样的痛苦呢？
一声枪响，眼前的人顷刻没了生息，重重倒在地上。
沈亦舟垂眸，看着手里的枪，缓缓举起来，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其实最该死的，应该是他吧……
是他让姜念禾落到这个境地，让那个优秀开朗的园艺师遭受了这一切。
“教父！”
手下急切地喊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沈亦舟自嘲一声，放下手枪。
他没资格死得这么痛快，他还要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