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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烬火基地的重型装甲车队,裹挟着一身血腥与硝烟,碾过黄昏的暮色,驶入沉重的大门。

车门打开,陆烬第一个跳下车,作战服撕裂处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半边身子,脸色因失血而苍白,眼神却依旧狠戾如受伤的孤狼。

他身后,跟着的队员们个个带伤,步履蹒跚,沉默中压抑着任务惨烈带来的沉重。

然而,当他们踏入基地广场时,一股浓郁到极致的、混合着肉香、油香、酱香的霸道香气,如同温暖而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他们疲惫不堪的神经。

食堂方向,灯火通明。

林初夏站在食堂门口,围裙上沾着油渍,额发被汗水打湿,看着归来的队伍,深吸一口气,侧身让开——

她身后,长条餐桌上,赫然摆满了一桌堪比末世前盛宴的大餐!

残阳如血,将烬火基地高耸的围墙和冰冷的钢铁建筑染上一层悲壮的橘红。

沉重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疲惫的嘶哑。三辆经过重度改装的装甲车,车身上布满了狰狞的爪痕和凹陷,甚至有一辆的轮胎明显被撕裂,靠着钢轮毂艰难地行驶着,拖拽着最后一丝力气驶入基地大门。

广场上原本忙碌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支伤痕累累的车队上,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任务过后特有的、压抑的沉寂。

“哐当——”

头车的车门被猛地推开,陆烬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几乎是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他脸上的战术油彩被汗水和血污糊得看不清原本容貌,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冰冷,深处压抑着翻涌的暴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左侧肩膀至胸口的作战服被彻底撕裂,一道深刻的伤口皮肉外翻,还在不断渗着暗红的血,将他半边身子都染透了。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杆永不弯曲的标枪。

他身后,队员们相互搀扶着下车,几乎人人挂彩,轻重不一。沉默笼罩着他们,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声,诉说着刚刚经历的战斗何等惨烈。这是一次SS级清扫任务,目标是剿灭一个规模超乎预期的变异兽巢穴,代价巨大。

死亡的阴影和失去同伴的沉重,压在每个归来者的心头。

队伍沉默地走向食堂方向,准备像往常一样,用冰冷乏味的营养膏和压缩饼干填饱肚子,然后去医疗所处理伤口,用睡眠麻痹神经。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食堂外围区域时,所有人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一股……他们几乎已经遗忘的,属于“盛宴”的复杂香气,霸道地穿透了硝烟和血腥味,钻入他们的鼻腔。

那是油脂高温爆炒后产生的焦香,是肉类经过长时间炖煮散发的醇厚肉香,是酱料混合着香料在热力作用下升华的复合香气,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珍贵的、属于新鲜水产的淡淡鲜甜!

这香气如此浓郁,如此真实,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温暖力量,撞碎了笼罩在他们心头的冰冷阴霾。

队员们茫然地抬起头,循着香味望去。

只见平日里只是用来分发配给的食堂大厅,此刻竟然灯火通明(林初夏想办法接亮了更多的照明)。那张长长的、平时空荡荡的餐桌上,竟然……摆满了菜肴!

是的,摆满了!不是盆,不是桶,而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盘子和大碗!

色泽红亮、油光诱人的大块红烧肉堆成了小山;体型完整、蒸得恰到好处、淋着浅色酱汁的鱼散发着鲜香;一大盆油焖大虾红艳艳地挤在一起;深褐色、吸饱了油脂的梅菜扣肉散发着咸香;还有一锅奶白色、热气腾腾、翻滚着粗大骨头的浓汤……

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这简直……是末世前的宴席场景!是记忆深处,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看到的画面!

所有归来的队员都愣住了,呆立在食堂门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连陆烬,那双冰封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极快的错愕,视线扫过餐桌,最终定格在站在食堂门口的那个身影上。

林初夏显然忙碌了整整一天。她身上那件改小的围裙沾满了各种油渍和酱汁,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湿透,黏在光洁的额角。她的脸色因为劳累而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扶着门框,微微喘息着,那条伤腿显然有些承受不住长时间的站立和奔波。

看到队伍归来,尤其是看到陆烬身上那可怕的伤口时,林初夏的心揪了一下。但她没有多问,只是侧身让开通道,对着归来的战士们,努力露出一个平静而温暖的微笑:

“辛苦了,先吃饭吧。”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这……这些都是给我们吃的?”一个年轻的队员忍不住喃喃出声,声音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

土墩咽了口口水,喉结剧烈滚动,眼睛瞪得像铜铃:“俺的娘诶……这、这比俺当年下馆子吃的席面还硬啊!”

阿狼没说话,但他死死盯着那盆红烧肉,眼神发直,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受伤的手臂都忘了疼。

陆烬沉默地看了林初夏几秒,眼神深邃难辨。然后,他率先迈开脚步,走向餐桌,在主位坐下。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的行动就是信号。

队员们瞬间回过神来,压抑的欢呼和惊叹声低低地响起,受伤的仿佛也不疼了,疲惫的仿佛也来了精神,纷纷涌向餐桌,迫不及待地找到位置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满桌的菜肴,却没人敢先动筷子,都等着陆烬发话。

林初夏赶紧招呼几个帮忙的队员给大家分发碗筷。她则盛了满满一大碗堆尖的米饭,又每样菜都夹了足足的分量,放在一个最大的托盘里,端到陆烬面前。

“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伤口……我已经让人去叫军医了,马上就来处理。”她轻声说道,将筷子递给他。

陆烬抬眸看她,目光在她汗湿的额头和疲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接过筷子,没有看任何人,直接夹起一块颤巍巍、红润油亮的红烧肉,送入口中。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着他们的团长。

那块肉炖得极其酥烂,入口即化,浓稠的酱汁咸中带甜,完美地包裹着肉块,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极致的味觉享受瞬间在口腔炸开,冲击着被营养膏折磨得早已麻木的味蕾。

陆烬咀嚼的动作很慢,他低垂着眼睫,看不清神情。但他周身那股刚从尸山血海中带回来的、生人勿近的冰冷煞气,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消散、软化。

他吃了第二口,第三口……然后是鲜嫩的鱼肉,咸香的梅菜扣肉,弹牙的油焖大虾……他吃得很快,却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食物。

直到他将那碗堆尖的米饭和所有的配菜都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没剩下,才放下筷子。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到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紧张观察着他反应的林初夏脸上。

食堂里依旧很安静,大家都在埋头苦干,享受这顿不可思议的大餐,但眼角的余光都关注着主位。

陆烬的声音因为受伤和疲惫有些低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以后,”他看着林初夏,一字一句地说,“每天都做这个。”

不是疑问,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一个让所有队员心头狂跳的命令!

林初夏愣了一下,看着他被鲜血浸透的肩头和苍白的脸,又看看桌上那些显然耗费了巨大心血和珍贵食材的菜肴,迟疑道:“可是……这些食材……”

“想办法。”陆烬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需要什么,告诉我。”

说完,他不再看她,目光扫过餐桌旁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眼神发亮的队员,补充了一句,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纵容:

“只要她做得出来,你们吃得下。”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赦令!

食堂里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压抑已久的、真正意义上的欢呼和笑声!

“团长万岁!”

“林厨娘万岁!”

“太他妈好吃了!老子这辈子值了!”

没有争吵,没有抢夺,只有分享和满足。队员们互相夹菜,交流着哪道菜更美味,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和幸福感。沉重的任务阴霾,仿佛被这一顿热气腾腾的盛宴驱散了大半。

林初夏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陆烬虽然依旧冰冷但明显缓和了的侧脸,看着队员们满足的笑容,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缓缓落地。

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暖意包裹了她。

她做到了。她用美食,真正地征服了这支钢铁兵团,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她不仅是他们的厨娘,似乎……也成了能抚慰他们伤痕、凝聚他们力量的特殊存在。

陆烬在她端来另一碗汤时,目光再次掠过她疲惫却发亮的脸,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悄然荡开。

这女人,和他的兵团,似乎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夜渐深,食堂里依旧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而窗外,末世的黑夜依旧冰冷漫长。

但至少在这一刻,美食照亮了一方天地,温暖了这群在绝望中挣扎求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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