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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然而,这把新刀带来的愉悦感,很快就被另一座大山压得荡然无存。

乾清宫偏殿内,灯火通明。宽敞的殿室,此刻却被堆积如山的奏折占满。

这些,全是弹劾他这个皇帝的。

自从锦衣卫哭丧队上门“暴力讨薪”后,整个官场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奏折雪片般飞入宫中。字里行间,无一不是痛斥他“行事乖张,有亏君德”、“与民争利,颜面尽失”、“倒行逆施,自毁长城”。

王承恩愁眉苦脸地立在一旁,看着这些奏折,仿佛看着一堆堆催命的符咒。他身后,几个被临时抽调来的、识文断字的小太监更是面色惨白,手足无措。

“皇爷,这……这可如何是好?”王承恩的声音里满是焦虑,“通政司那边都快分拣不过来了。”

李伟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从奏折山上随手抽出一本,扫了两眼,通篇的之乎者也看得他眼晕。

“全是废话。”他将奏折又扔了回去。

他站起身,环视着几个茫然的小太监。

“都过来,”他招了招手,“朕今天给你们上一课,叫‘如何看穿这帮孙子的鬼话’!”

小太监们诚惶诚恐地围拢过来,连王承恩也竖起了耳朵。

“你们看,”李伟又拿起一份奏折,指着上面的文字,“这位张御史,洋洋洒洒三千言,骂朕无道,骂朕昏聩,骂朕不体恤群臣。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严厉,“你们告诉朕,他这些话里,出现最多的字眼儿是哪些?”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一个胆子稍大的道:“回……回皇爷,大约是‘君’、‘臣’、‘道义’之类的……”

“错!”李伟断然否定,“都给朕睁大眼睛,用心去数!朕要你们做的,不是去理解他们说什么仁义道德,而是去统计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他抓起一把奏折,像发牌一样分给几个小太监:“你们,每人一摞。准备好笔和纸,给朕数数!一份奏折里,‘钱’、‘粮’、‘饷’这几个字出现了多少次,就用‘正’字记下来。‘昏君’、‘无道’、‘荒唐’这些骂朕的话出现了多少次,也用‘正’字记下来。至于那些‘忠君’、‘体国’、‘社稷’的漂亮话,给朕单独记!”

他用最粗暴、最原始的“关键词频率统计”方法,强行给这群古代人灌输“舆情数据分析”的初级概念。

小太监们彻底懵了。他们捧着奏折,仿佛捧着烫手的山芋。让他们读书写字已是极限,现在居然要让他们搞这种闻所未闻的“计数”?这跟打算盘有什么区别?

但皇命难违,在王承恩严厉的目光下,他们只得硬着头皮,笨拙地开始工作。

一时间,偏殿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钱’……一个……”

“哎呀,我数到哪了?”

“这个‘正’字,是这么画吧?”

他们有的用手指头点着字数,有的嘴里念念有词,有的画“正”字画错了笔画,急得满头大汗。整个场面混乱而低效,与其说是在处理政务,不如说像一群刚进私塾的顽童在被罚抄书。

李伟没有催促。他知道,解释太多他们也听不懂。眼下,这种笨办法,反而是最有效的。为了防止泄密,他还特意下令,所有参与此事的小太监,在任务结束前一律不得离开偏殿,吃住都在里面,由王承恩亲自监看。

一夜过去,几个熬得双眼通红的小太监,终于将一叠写满了歪歪扭扭“正”字的草纸,连同贴好标签的奏折,颤巍巍地呈了上来。

王承恩接过统计结果,双手都在发抖。他看不懂这背后的门道,只觉得荒唐。

李伟却笑了。他接过那几张纸,像是看着一份完美的市场调研报告。

数据是不会骗人的。

结果一目了然:在所有弹劾奏折中,提及“钱、粮、饷”的关键词频次,是提及“忠君、社稷”等空话的十倍以上!而直接用“昏君”、“无道”等词攻击他的奏折,数量更是远超那些温和劝谏的。

“看明白了吗,承恩?”李伟看着统计结果,脸上挂着一丝冰冷的讥讽,“满朝文武,真心替朕分忧的没几个,大部分都是借着骂朕的名义,拐弯抹角地逼朕开内帑,吐银子!”

王承恩凑过来看了一眼,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复杂无比的朝局,在这几张画满“正”字的纸上,竟变得如此清晰、如此赤裸!他看向皇帝的眼神,已从最初的困惑,转变为深深的惊叹与佩服。

“现在,是咱们反击的时候了。”李伟兴奋地搓了搓手。“给朕把那些骂得最凶,态度最虚伪的奏折挑出来!”

他亲自坐下,手持朱笔,如同一个挑剔的编辑,开始从奏折的字里行间,寻找最致命的“爆款”内容。

“陛下当效尧舜,与民休息,内帑岂可私藏,以肥私室?”

李伟冷笑一声,提笔在旁边批注:“上奏者,都察院御史张若麟,名下良田两万顷,于京郊有别业三处。”

“国库空虚,军民苦不堪言,陛下竟犹自笙歌,不思振作?”

“上奏者,户部右侍郎钱谦,上月刚以三千两白银纳一扬州瘦马为妾。”

“臣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已是竭尽所能。陛下强人所难,非圣君所为!”

“上奏者,定国公徐允祯,体重逾二百斤,昨日宴客,一桌就花费百两。”

他将这些最具讽刺效果的“金句”一一勾出,命令小太监们原封不动地抄录下来,汇编成册。册子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诸公劝捐实录》。

这本册子没有任何一句评论,只在每句“金句”下方,用小字清晰地标注上奏者的官职姓名。这种极致的对比,形成了一种无声却致命的讽刺。

“皇爷,这……这要是发出去,怕是要捅破天啊!”王承恩看着册子内容,手心直冒汗。

“在朝堂上发,当然是捅破天。”李伟摇了摇头,“朕还没那么蠢。”

他站起身,开始下达指令:

“第一,加印《邸报》,将这本《实录》作为增刊,给朕印上几千份!”

“第二,传骆养性!让他那些‘专业哭丧’的弟兄们换身衣服,别当演员了,改行当‘快递员’!把这些增刊,给朕精准地送到京城各大茶馆、酒楼、书坊、瓦舍!凡是读书人、生意人、老百姓爱去的地方,都给我送到!”

“第三,你从内帑支一百两银子,去找几个京城里最会说书的先生。告诉他们,这里面的段子,谁编得好,传得广,朕重重有赏!”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信息发布,更是二次创作和病毒式传播!他要让“张御史劝捐献内帑,自家良田两万顷”、“钱侍郎哭穷论国事,转头花钱买小妾”这样的段子,成为全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王承恩和小太监们听得目瞪口呆,他们终于明白,皇帝要做的,是把那帮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从道德的神坛上,一把拽下来,扔到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里,让他们被唾沫星子活活淹死!

这一刻,李伟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心中因奏折而起的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而又酣畅淋漓的快感。

他,舆情司的第一任司长,已经正式开始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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