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梅母子几人听到这话又惊又喜,“真的?”
贺大舟咧嘴一笑,因为痛,笑着一阵龇牙咧嘴:“是真的,已经跟大队长他们说了,等人来齐了就分家,这回分家是后妈主动提的。”
她实在看不下去自己亲儿子被打的这么惨了。
她很快就说服了爸,要把他和大哥分出去,可以预见,分家不会给他们分多少东西。
这点杨三梅心里也有数:“能分家就好。”
她愿意少分点东西。
她和孩子爸都能挣,大儿子也大了,能当个劳力了,很快儿媳妇就要进门,大家一起使劲,家当慢慢会有的。
杨巧映也叮嘱杨大山跟杨四河,他们是去做见证的,别乱插嘴,要是太过分了,比如他们不分东西就算了,要的东西还多,那就肯定要开口了。
贺大舟:“我们大队长是个公道人。”
所以他觉得他爸不会太过分,太过分了大队长看不过去。
临近天黑的时候,杨大山跟杨四河回来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告知了贺家分家的经过。
杨四河:“我们到的时候,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姐夫亲舅舅也来了,人一齐,丰年他爷就说了怎么分家,说家里穷,当初建房子借了钱,现在没还清,这钱四个儿子平摊,一家出五十,要是出了五十,姐夫他和他大哥住的那一间就归他们自己,要是不出钱,那间房就不分给他们,让他们住到年底,过年之前搬出去,只分给他们兄弟各十块,口粮会分二百斤,碗筷按人头拿一份走。”
杨大山:“丰年亲舅公一听就不愿意了,说这两间房是他妹妹还在的时候就起的,借的钱也还清了,他借的钱是娶了这个女人后起的房子用的,不能让贺大帆跟贺大舟来负担。”
杨四河:“丰年他爷爷太过分了,大队长也说这样分要戳脊梁骨,他才改口说他们兄弟一人出二十就能分到一间房,不要房子他们兄弟能分到二十块,口粮可以多分一袋红薯。”
杨大山:“还说以后养老他们兄弟一人要给两百斤杂粮,十斤大米,一年五块钱。”
杨四河:“最后说以后养老一年给五块钱,或者三百斤粗粮,生病了四个儿子平摊。”
杨大山:“那间房三妹本来说不要,她大伯哥说给他,就由他掏了四十块换下那两间房,一样给三妹他们住到年底,一分家,三妹就找大队长划宅基地去了,她家三个儿子,那宅基地不小,现在她打算先起两间房,以后有钱了再起。”
杨四河:“一家子乱糟糟的,住在一起以后肯定还会打架,不如住远点涂个清静,现在还有时间,可以去打土坯,再跟村里别人借一点,年底能起房。”
杨大山:“我带的三十块钱借给他们了,借条他们两口子都签了字,说手头宽裕一点了就还。”
陈红秀叹了一口气:“三梅以后好日子就来了。”
周水冬有些羡慕,这就分家自己当家做主了?
她什么时候才能分家啊?
她偷偷看了一眼婆婆,心里叹气,感觉遥遥无期啊。
在又一次拿着积攒的草药拿去收购站换钱的时候,她从刘大夫那得来了好消息。
他朋友托人把书给送来了,是写着如何饲养家禽,生病如何治理的,薄薄的,知识点却不少,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笔记。
好东西啊。
杨巧映又给刘大夫送了一麻袋的土特产,直接打听他家在哪送到他家去的,不值多少钱,却是日常餐桌用得上的,刘大夫不肯收,但没推攘过杨巧映,只能收下,自此他态度更温和了,还说会继续帮她打探相关书籍。
*
夜晚,李银环正躲在房里清点她的“藏宝箱”。
这是让杨庆居出面跟杨庆安磨来的小箱子,只有手臂长,巴掌高,李银环特意用这个箱子来装她的宝贝。
这里有她陆续积攒下来的6颗糖,3根麻花,五根冬瓜糖条,另外还用一块布包着她的私房钱,现在这里有七毛钱了,相比她一开始的三毛六,多了三毛二,都是卖草药积攒下来的。
杨庆居在旁边看着她来来回回数了三四遍,觉得好笑:“你天天数,不腻啊?”
李银环白了他一眼,“数钱怎么会腻?我只觉得太少,很快就数完了。”
说完,她有些犯愁的摸了摸肚子:“你说我怎么还没怀上?我们都很努力了。”
杨庆居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急什么,我们结婚都还没半年,又没人催你。”
李银环又白了他一眼:“我自己着急不行啊?”
她嫁进来嘴巴是真的有福了,但她怀孕了嘴巴还能更有福气。
杨庆居也明白她的意思,“说不定他已经来了呢,这样,明天我去转转,看能不能摸一些鱼虾回来给你补补,我妈用小火煨出来可香了。”
李银环也回忆起来了,点头如蒜:“去吧去吧,多抓点,有螺也带回来,小点也不怕,喂鸡能多生蛋。”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长肉了,她都有些犯愁了,吃太好了也有烦恼,她中秋肯定要回娘家的,到时候她爸妈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过得好,他们能不开口跟她要孝敬?
他们话里话外都是要她们这些姐妹多照顾兄弟,她嫁到杨家是高嫁,她出嫁之前,他们直说等她站稳跟脚就要回报娘家。
什么是站稳跟脚?
自然是生了儿子。
李银环当时嘴上应了,但她不傻,知道一心贴娘家是多傻的事,就比如她大嫂。
她甚至会从自己儿子嘴边抢吃的送给娘家侄子,家里上下把她当贼一样防着,她娘家从始至终只会从她这里拿东西,不会给她什么东西,还把她当做已经出嫁的外人,这样的日子过的有什么意思?
隔天,煨好的小鱼小虾一端上餐桌,李银环就捂着嘴转身干呕,眼泪都出来了:“这味道怎么这么腥?”
陈红秀愣了一下,嗅了嗅,很香啊,不过她到底是过来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喜笑颜开:“哎,环啊,你上个月来事了没有?”
李银环心心念念想怀孕,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有些结巴:“来、来了的。”
她摸上自己的肚子,她月事上个月来了的,这个月还没到日子,没来,这会是怀上了吗?
陈红秀:“来了也有可能的。”她看向杨巧映,杨巧映:“秀,你带她去卫生站看看。”那边的赤脚医生医术一般,但摸个喜脉还是会的。
杨庆居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搀扶上李银环的胳膊,笑的很像是个傻子:“嘿嘿,我就说不用急吧。”
陈红秀跟杨庆居一左一右护着她去了卫生站,回来的时候三张脸上是同样的喜气,一看就知道结果。
杨庆居嘿嘿笑个不停:“医生说有两个月了,嘿嘿,奶,我要当爸爸了,爸,你又要当爷爷了,大哥,我也要当爸爸了,嘿嘿。”
傻的没法看。
李银环这时候也不在状态,神奇的看着自己平坦的肚子。
她真怀上了?
她肚子里有个人?
好奇妙啊。
杨巧映则看着李银环终于长了点肉的脸心下欣慰。
自从有了卖草药这个正当的挣钱途径,家里人都比之前辛苦,却没怎么掉肉,脸上还更有气色了,因为她时不时就给家里添点肉或鱼,再加上每天都出现在餐桌的鸡蛋,总算看着不像难民了。
要不然看着一个排骨精怀孕生子……真是造孽啊。
“秀,是当婆婆的,当心点,这段时间家里鸡下蛋勤快,每周你单拿出三个鸡蛋给她补身体。”
陈红秀响亮的应了。
说来也巧,翌日就是休息日,杨二川上午拖家带口的回老家,除了叶知琴,三个儿女都来了。
这阵子他们三个来的勤,也爱回奶奶家,因为回去都有加餐,还有各种野果子。
杨二川得知二侄儿媳妇怀上了,笑着说了恭喜:“添丁进口是好事。”说着,他在身上摸了一下,摸出五毛钱,全部塞给杨庆居:“怀上后就是两张嘴了,你给买点糖甜甜嘴。”
这是他身上所有的钱,也不能说少了,他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三十块。
杨庆居眯着眼睛,声音嘹亮:“谢谢二叔!”
心里想着她应该是不舍得去买糖的,只想存着,他看了一眼自家媳妇,果然她的眼睛已经黏在这五毛上了,有了这五毛,他们小两口的私房就突破一块大关了。
杨七菊已经拉着杨珍珠吃捻子了。
“这是昨天摘回来的,又大又甜,你试试。”
捻子好吃,就是吃多了容易拉不出来,解决方法也简单,就是少吃点。
杨二川抓了一把,就被另一头老八的动静给吸引了。
他围着妈转来转去:“妈,我给你倒水。”
“是你喜欢的菊花茶,我特意挑了最大朵的,看看,好看吧。”
“妈,你要吃柿子吗?这是我在山上摘的野柿子,我尝过了,很甜。”
“妈,不吃柿子要不我给晒成柿子干?”
……
然后妈就被一声声妈叫的瞪老八,他继续嬉皮笑脸的嘘寒问暖。
杨二川看老八这在妈面前上蹿下跳的献殷勤觉得眼睛疼,“他以后谈对象了都不一定有这态度。”看来妈给他的教训给够了,这都改性子了。
妈之前说过好机会老八这性子不行,得要让他改,但每回妈板着脸才几天就受不住老八的撒娇铩羽而归,这次妈也没罚他,就是不爱跟他说话,也不偏心他,冷了几个月,老八就懂事多了。
杨七菊听到了他的话,自然地接过话茬,“我觉得妈这次不单单是想给他个教训,妈是真的对他失望了,他也知道妈的态度不一样,这才献殷勤。”
不过他再讨好也没用,妈对他的偏爱依旧没回来,杨七菊表示喜大普奔。
杨二川看着妈忍不住给了老八胳膊一巴掌,让他闭嘴,也幸灾乐祸的笑了:“该。”就他仗着年纪小任性,这下好了吧。
“他也该长大了,都是说亲的年纪了,稳重点好。”
说着他上下打量着老八比划了一下,问道,“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杨七菊点头:“他现在比去年长高了五公分,估摸着以后能超过你。”
他们家长得最高的是杨大山,其次就是杨二川,杨大山一七九,高高壮壮,而杨二川身高一七五,是清瘦型,最矮的是杨四河,一米六出头,长相也是最普通的。
杨二川看着老八好一会儿没说话,老四想着让女儿嫁到公社里去过好日子,再看看老四生的那么多个女儿中,最有可能实现的是三丫和五丫,三丫长得一般,但她成绩一直都不错,气质看上去也好,坚持下去是个优势。
五丫是姐妹中五官最精致的,小小年纪就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只要不长残,以后就是个美人,她们两个都有高价的资本,其他人就差了点,长得也不能说难看,就是普。
老八也心心念念着娶个公社里的好媳妇可以吃软饭,就他这长相,身段放低点,真不是不行。
他跟杨二川一样,脸都随父,长的真不错。
但是他身段放得不够低,不愿意入赘,这就有点难了……
杨八海可不知道他的兄弟姐妹背后怎么说他,他还在持之以恒的找回自己当初受偏爱的幺子的地位,那一头,杨庆业跟杨二川的小儿子杨连兆吵了起来,并且很快发展到你推我攘、打架,很快他们就分出了胜负,杨庆业年纪大两岁,压着杨连兆打,“说,你把那小人书弄哪去了?我还要看的,我都没看完,你拿走了就不还回来了,你是个强盗!”
他虽然打赢了,但声音带了哭腔,受大委屈了的样子。
陈红秀一看,连忙上去把儿子拉起来:“怎么打起来了,小兆起来,杨庆业,你还有没有当哥哥的样子?”
杨庆业眼泪掉下来了,憋着嘴巴指控:“妈,是他的错!该打!”
家里孩子多,打打闹闹太常见了,杨巧映不想断官司都断烦了,现在不用自己出面当判官,就在边上看着。
事情说来很简单,就是有一本小人书在杨庆乐还没看完的情况下被爱不释手的杨连兆借走了,说好下次回来的时候就送回来,但他这次没带回来,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杨庆业都期待这么久了,不能接受,所以就闹起来了。
杨二川皱了皱眉,想起来确实是有那么一本小人书:“那本书哪去了?你是忘了带还是给别人拿走了?”
他倒是不觉得小儿子会故意藏着不拿回来,没那必要,家里这些小人书家里孩子都是一起看的。
杨连兆也委委屈屈,“我没忘,是表哥他借走了,我去找他要的时候他说找不到了,等找到了再还我,我都跟他要两次了,我就看了一遍,我还想再看的,哇——”
他越说越委屈,于是也嚎啕大哭起来。
杨二川的脸色不太好看:“这事儿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杨连兆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我跟妈说了,妈说她会帮我拿回来的,表哥就是说找不着了,妈就说她去找找,再给买一本,她去书店问了,没有,没有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