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启发心里直打鼓：我能不去吗…
面对这声势浩大的阵仗，钟启发喉头滚动了几下。
那句拒绝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这事就这么定了！”
拳王李重重拍在钟启发肩头。
我们诚意十足！
他怎么可能不同意？
“钟生，等我电话。”
钟启发只能僵硬地点头。
“走，去下一家！”
黑压压的人群转眼登上四辆小巴扬长而去。
钟太太这才哆哆嗦嗦从里屋出来，”怎么回事？”
钟启发面如土色，”他们要我去制衣厂干活……”
“给多少工钱？”
钟启发声音发颤：”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钟太太愁眉不展，”自家生意都顾不过来……”
“还能怎么办？”
观塘酒楼里，马王斌正忙得不可开交。
“几位老板，给个实在价！反正你们厂子也不景气。”
他身后站着整排小弟。
四位老板缩着脖子直发抖。
“大佬…我们鞋厂效益还过得去…”胖老板擦着汗说。
“我查过了，你们厂根本不行！”韩斌叼着牙签，”二十万，怎么样？”
“大佬，光生产线就值十几万啊！”
这价钱根本赚不到钱！
“你算老几！敢这么跟大佬说话！”
小弟一脚踹翻椅子，胖老板摔了个四脚朝天。
剩下三位老板抖得更厉害了。
“二十万，行不行？”
韩斌慢条斯理品着茶，声音不轻不重。
他努力模仿着苏鱼的神态。
做生意嘛！
讲究以和为贵！
“四位老板，我做过调查。
二十万你们虽然不赚，但也不亏。”
可惜只学了个皮毛。
“成！成！”
四位老板点头如捣蒜。
还能怎样？
亏点就亏点吧！
二十万好歹没赔掉裤衩！
……
李賽鳳默默扒拉着饭碗。
家里电话突然响起。
往常她都会主动去接。
今天却始终坐着不动。
苏鱼笑了笑，起身拿起听筒。
“阿公，都搞定了！拳王李找到人了。”
“这么快？”
苏鱼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两人效率如此之高！
莫非真是经商之才？
“花了多少？”
“三家制衣厂加一家鞋厂，总共八十万！”
“这么便宜？”苏鱼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又动手了？”
“冇！点可能？文明人做文明事！”
韩斌斩钉截铁地说，“大佬讲过要揾正行，就要行得正企得正。”
“我同他们倾生意好认真，他们的厂本来就蚀紧钱啦！”
苏鱼闻言一怔。
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他竟记在心里。
“好，一阵铜锣湾拳王李的场见。”
挂断电话，苏鱼起身准备出门。
李賽鳳默默递上外套。
“今日咁静？”
苏鱼边穿外套边问。
“苏生，你同关关结婚后，我系咪要搬走？”
李賽鳳攥着衣角。
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想卖女求财的老豆身边。
这段住在苏鱼家的日子，是她人生最开心的时光。
“边个话我要结婚？”
苏鱼失笑。
“你们唔系拍拖咩？”
李賽鳳抬头。
苏鱼看着这张带着婴儿肥的脸，“系啊，她只系我女友啫，你想唔想做我女友？”
李賽鳳霎时耳根通红。
苏鱼大笑着捏捏她的脸蛋，推门而出。
结婚？
来到这个黄金时代，点会自缚手脚？
日日拍拖唔好咩？
李賽鳳趴在窗边，望着那辆平治绝尘而去，脸颊发烫。
不知在想些什么。
……
驾驶着80年代的老爷车，苏鱼还有些不顺手。
刚停稳车，泊车仔就殷勤迎上。
“大佬！”
门口的古惑仔齐刷刷鞠躬。
苏鱼随意摆手，“辛苦。”
几个马仔顿时激动万分。
“坐馆同我讲辛苦！”
“痴线！明明系同我讲！”
天堂鸟酒吧霓虹闪烁。
这里是铜锣湾拳王李的陀地。
不过他的堂口其实在拳馆。
门口飞女们见到苏鱼，个个眼放精光。
“好有型啊！”
“着晒 治！”
“仲有泊车仔对他咁恭敬！”
“肯定系钻石王老五！”
“我要定他了！”
“发梦啦你！”
一群飞女争相涌入酒吧。
苏鱼刚进门就被引到房。
只见马王斌左拥右抱，玩得正嗨。
何瑞明大状也搂着靓女猜枚。
唯独拳王李正襟危坐，独自饮酒。
见苏鱼进来，三人连忙起身。
“阿公！”
苏鱼揶揄拳王李：“自己陀地都放唔开，初哥啊？”
拳王李面红耳赤。
马王斌嬉笑道：“阿公，他车头仲摆住《 》，点会睇上我马栏的货色。”
何瑞明推推金丝眼镜：“阿公，《 》封面女郎住佐敦道？点解我从未遇过？”
原来杂志为拉近女郎与读者距离…
这些霓虹女孩都起了中文名字，还标注了大概的居住地址。
“你喜欢？改天给你介绍！”苏鱼挥了挥手。
“谢谢阿公！”
何瑞明笑得合不拢嘴。
他并非社团成员，也没正式拜过堂口，但就爱跟着喊阿公。
拳王李翻了个白眼，岔开话题：”阿公，有什么事吗？”
其实他想说没事就回去练拳了。
苏鱼倒了杯抿了一口：”马王已经花八十万买下工厂，我们再投二十万流动资金，剩下二十万我拿回来。”
“大状何，明天帮我注册家公司，把四家工厂都归进去。
我占80%，拳王李和马王斌各10%。”
何大状点头应下。
“阿公，您有洗钱渠道？”马王斌好奇地问。
没点门路可洗不了大钱。
“洗什么钱？”
苏鱼一脸茫然。
马王斌嬉皮笑脸：”大佬买四家工厂不为洗钱，难道真想做正经生意？”
拳王李也跟着笑了。
苏鱼简直无语。
谁说要洗钱了？
我是真想走正道赚钱。
你们脑洞也太大了吧？
开工厂洗钱？
脑子进水了吗？
这时有人进来通报四位老板到了。
“斌哥。”
四个老板战战兢兢走进来。
“这是我们大佬。
签合同吧。”
何瑞明递上准备好的合同。
四人早被吓破胆，看都不看就慌忙签字。
拿到钱赶紧溜了。
“还说不是洗钱？八十万这就洗干净了！”马王斌给众人倒酒。
苏鱼无奈扶额。
我真是想走正道啊…
签完合同，苏鱼总算松了口气。
“拳王，明天接两位师傅来开工。”
“没问题，保证准时带到。”拳王李如释重负。
“来，喝酒！”马王斌兴致高涨，”大状何、拳王李，看上哪个姑娘？整个油尖旺随你们挑！”
拳王李尴尬道：”我就算了。
阿公，没事我先回去练拳。”
何瑞明搂着姑娘：”练拳哪有这爽？阿公您喜欢哪个？”
马王斌打趣道：”阿公钟意女明星，家里养着三个呢！”
“哇！”
众人顿时起哄。
这时门外传来吵闹声。
“小李，去看看怎么回事？”
拳王李趁机脱身。
很快回来说：”有个赌鬼欠一屁股债，喝多了在这发酒疯。
听说还是的演员。”
听到是演员，苏鱼来了兴趣。
“带进来瞧瞧。”
拳王李立即去安排。
一名鼻青脸肿的高大男子被带了进来。
他眼神炯炯，但样貌 。
“就这？演员？还没大佬帅呢！”马王斌嗤之以鼻。
苏鱼觉得这人似曾相识，眉头微蹙。
“各位大佬，我朋友马上就来付钱。”青年战战兢兢地说。
苏鱼盯着他看了片刻，试探性地喊道：”吴梦达？”
吴梦达猛地抬头，”大佬认识我？”
此时的吴梦达与日后广为人知的形象相去甚远。
不到三十岁，嗜赌成性，负债累累。
“看过《楚留香》。”苏鱼随口搪塞。
“大佬，我今天真是喝多了，对不住啊！”
这是他人生最低谷的时期。
养家糊口，债台高筑，众叛亲离。
他唯唯诺诺地说着，还不停地自扇耳光。
“阿公，威哥，楼下有人说要找吴梦达。”
吴梦达急忙解释：”大佬，是来替我付钱的。”
“带上来。”苏鱼摆了摆手。
一个高大青年走上楼来。
吴梦达立刻扑过去，”阿发，这次你一定要救我！”
他心知肚明——
这群人个个不简单。
居中而坐的年轻人虽年纪轻轻，却气场强大。
所有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更听到众人尊称他为”阿公”。
这可是社团老大的称谓！
苏鱼见到那高大青年，已毫不意外。
周闰发！
此时的他正值事业巅峰。
“周闰发？”
周闰发看了看狼狈的朋友，叹了口气。
“各位大佬，我代他道歉，放他一马，行不行？”
“砸了我的场子，怎么算？”拳王李面色阴沉。
平 很少过问场子的事，都交给手下打理。
但今天阿公在场，他必须积极表现。
“各位大佬，要赔多少？我来负责！”周闰发恨铁不成钢。
“对对对，他会赔的。”吴梦达走投无路了。
“十万！”拳王李火冒三丈。
平时平安无事，偏偏阿公在场时闹出乱子。
周闰发闻言脸色骤变。
“大佬！这也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