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雅若内心的战争尚未平息,现实的阴影便已再度笼罩。
就在她试图消化仲天骏那条短信带来的复杂心绪,努力专注于与法国品牌对接的工作时,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到底还是找上门来了。
这一次,欧耀明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出现在了E.Shine设计部所在的办公楼楼下。他穿着一身皱巴巴、与周围精英环境格格不入的旧西装,头发油腻,眼神浑浊而贪婪,像一头嗅到猎物气息的鬣狗,蹲守在大厦门口的花坛边。
欧雅若中午和小林一起下楼吃午餐,刚走出旋转门,就看到那个让她血液倒流的身影。她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总监?您怎么了?”小林察觉到她的异样,担忧地问。
欧雅若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锁在欧耀明身上。而欧耀明也看到了她,脸上立刻堆起那种令人作呕的、假惺惺的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雅若!乖女儿!爸爸可算等到你了!”他的声音很大,瞬间吸引了不少进出员工的目光。
欧雅若感到一阵眩晕,强烈的羞耻感和愤怒让她浑身发抖。她一把拉住还想询问的小林,低声道:“你先回去,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小林看了看状似亲热实则诡异的欧耀明,又看了看脸色难看到极点的欧雅若,虽然疑惑,还是点了点头,先行离开了。
周围好奇、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欧雅若背上。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立刻转身逃走的冲动,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走到欧耀明面前,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来这里干什么?我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嘛,女儿。”欧耀明搓着手,涎着脸笑,目光却像毒蛇一样在她身上逡巡,评估着她这身价值不菲的职业套装和手提包,“爸爸这不是想你了嘛?你看你,在大公司当大总监,穿金戴银的,总不能看着爸爸我流落街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吧?”
他的声音不小,故意要让周围的人听见。“上次是爸爸不对,说话冲了点。可咱们毕竟是亲父女,血浓于水啊!你就忍心?”
欧雅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是在用这种当众表演的方式,逼她就范!如果她在这里和他拉扯、争吵,明天公司里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她好不容易才站稳的位置,不能毁在这个人手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咬着牙,压低声音,“你到底想怎么样?”
“简单。”欧耀明见她妥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五十万。这次拿到钱,我保证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来烦你!”
又是五十万!他还真是执着这个数字!
欧雅若气得浑身发颤,但她知道,在这里绝对不能激怒他。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我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金。”
“没关系,我可以等。”欧耀明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我拿到钱,立刻走人。拿不到……”他嘿嘿笑了两声,未尽之意充满了威胁。
这时,有几个E.Shine的员工正好从旁边经过,好奇地看了他们几眼,低声议论着走开了。
欧耀明见状,立刻又提高了音量,扮演起苦情父亲:“雅若啊,爸爸知道以前对不起你和你妈,可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你就给爸爸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啊……”
欧雅若再也听不下去,她怕自己会失控在这里和他厮打起来。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明天。”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然后不再看他一眼,转身,挺直脊背,用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快步走回了大厦。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屈辱和愤怒的火焰在她心中熊熊燃烧。
回到办公室,她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虚脱。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无力。
为什么?为什么她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这个噩梦?为什么她的人生总要被这个如同跗骨之蛆的男人拖累?
她不能给他钱。一次妥协,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永无止境。前世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不给他钱,他明天还会来闹。到时候,全公司的人都会知道,光鲜亮丽的设计总监欧雅若,有一个如此不堪的父亲。那些嫉妒她、看不惯她的人会如何借题发挥?天骏……天骏会怎么想?虽然他可能已经知道,但当众撕开这层遮羞布,那种难堪……
她该怎么办?
报警?以欧耀明的无赖程度,报警恐怕只会激化矛盾,让他更加疯狂地报复。
找天骏帮忙?不!绝对不行!她已经欠他太多,绝不能再把他拖进这滩污浊的泥沼!这是她自己的战争,必须由她自己来解决!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或许,她可以假装答应,然后……然后想办法抓住他的把柄,反过来威胁他?比如,跟踪他,拍下他赌博或借高利贷的证据?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寒意。她真的要变得和欧耀明一样,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解决问题吗?
可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在生存和守护之间,她似乎只能选择变得更强硬,更……不择手段。
欧雅若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痛哭。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无论选择哪一边,都可能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