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呜呜呜，月月不哭！你已经很棒了！】
【对啊！敢于尝试就是最大的进步！我们都看到了你的努力！】
【黑子们别骂了！你们行你们上啊！就知道敲键盘！】
【虽然但是……这演技，比她上部戏里好多了。】
杨明看着台上的苏晓月，内心毫无波澜。
“不去考电影学院，真是屈才了。”
“不过……这番话，倒也不算全错。”
“这盘菜，确实是我和她共同的失败。”
“我失败在，高估了人类这个物种的学习能力的下限。”
“而她，失败在……她就是那个下限。”
评委席上，黄雷最先心软了，他笑着打圆场：“哎呀，小姑娘别哭嘛！谁还不是从厨房小白过来的？想当年我第一次做饭，差点把家给点了呢！重在参与，重在体验嘛！来来来，别光说，让我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说着，第一个拿起了筷子。
Lisa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捏着鼻子，用筷子尖，挑起了一根粉条。
陈老叹了口气，也动了筷子。
然后……
诡异的沉默，再次降临。
黄雷咀嚼的动作，停住了。
他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Lisa那张嫌弃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和上一期如出一辙的错愕。
而陈老，他夹起一小撮肉末，放进嘴里，闭上眼睛，仔细地品了品，然后，他那紧锁的眉头，竟然……缓缓地舒展开了。
【？？？又来了又来了！评委集体卡机了！】
【这熟悉的剧情，我好像上一期刚看过？】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这坨东西……味道还行？】
【我不信！这绝对是剧本！除非他们三个的味觉都被杨明下降头了！】
“嘿！”
黄雷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拍大腿，又夹了一大筷子粉条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这……这味道不对啊！”
“这粉条，滑溜Q弹，根根分明，一点都没坨！而且，吸满了汤汁，咸香里带着一丝丝辣，后味还有点回甘！这……这火候，收得刚刚好啊！”
Lisa也放下了捂着鼻子的手，又尝了一口肉末，脸上写满了困惑：
“这肉末……剁得非常细，所以炒出来一点都不柴，口感很松散。而且，里面的肥瘦比例，应该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所以吃起来既香，又不腻。还有这个酱汁……”
她看向杨明：“你这个酱汁里，除了豆瓣酱和酱油，是不是还加了少量的甜面酱和蚝油来提鲜增稠？”
杨明点点头：“还有一点点花椒油。”
“原来如此！”Lisa恍然大悟，“难怪味道这么有层次感！麻、辣、咸、鲜、甜，五味平衡，非常精妙！”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老的身上。
陈老放下了筷子，看着那盘菜，眼神复杂。
“形，不及格。”
他先是给出了一个毫不客气的评价。
苏晓月的脸，白了一下。
“但是……”陈老话锋一转，“它的神，却是满分。”
“神？”黄雷和Lisa都愣住了。
“对，神。”
陈老指着那盘菜，缓缓说道：
“一道菜的形，是它的卖相，是它的刀工，是它的摆盘。从这个角度看，这道菜，一塌糊涂。”
“但一道菜的神，是它的味道，是它的灵魂，是它内在的烹饪逻辑。而这道菜的神，从备料开始，就已经被那个年轻人，注入了进去。”
他看向杨明，眼神里充满了欣赏。
“肉末的粗细，决定了口感。”
“酱汁的配比，决定了风味。”
“粉条的软硬，决定了质感。”
“这道菜所有关于味道的关键点，他都提前处理得尽善尽美，天衣无缝。所以，无论后面掌勺的人，技术有多么糟糕，只要按照流程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味道的下限，就已经被他牢牢地锁死了。”
“这就像是……”陈老想了一个比喻，“一个绝顶的书法家，已经把最好的笔墨纸砚都给你备好，甚至握着你的手，写出了最有风骨的笔画。你所做的，只是把这些笔画，歪歪扭扭地组合成了一个字而已。”
“字，虽然丑。”
“但风骨，犹存。”
一番话说完，全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上一期，杨明是化腐朽为神奇。
那么这一期，他就是……
在废墟之上，重建了神殿。
【我靠……我跪了，真的跪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原来做菜还能这么理解？】
【字丑风骨存……陈老这个比喻，绝了！】
【杨明：我不是在教你做菜，我是在给你降维打击。】
【所以，苏晓月的作用就是……那个负责把字写歪的工具人？】
苏晓月站在台上，已经彻底懵了。
她听着陈老的点评，感觉自己像在听天书。
什么形？什么神？什么风骨？
我……我只是想炒个粉条而已啊！
她下意识地看向杨明，那个男人，依然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仿佛陈老夸的，不是他。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苏晓月却第一次，从他那平静的眼神深处，读出了一丝……
无奈。
和一丝……
孤独。
那一瞬间，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是不是觉得，我们所有人都很蠢？”
……
演播厅里，所有人的世界观，似乎都在被杨明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和重塑。
主持人拿着手卡，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所有的流程和节奏，都已经被第八组那个男人无形地掌控了。
她现在甚至有点期待，下一期，这个男人又会玩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花样来。
“好……好的，感谢陈老的精彩点评！”
她强行把流程拉了回来，“看来，第八组这道充满故事感的蚂蚂蚁上树，是形不足而神有余啊！那么，它最终能获得怎样的分数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评分环节，再次在一种诡异而又充满期待的气氛中开始。
苏晓月站在台上，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她全程都在神游。
脑子里，一会儿是杨明那快到出现残影的刀工，一会儿是陈老那玄之又玄的风骨论，一会儿又是自己抱着头被热油吓得蹲在地上的狼狈模样。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好像……除了尖叫和哭，就没干别的了。”
“可是……评委们好像又觉得这道菜还不错？”
“所以，我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她的小脑袋瓜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她甚至开始有点嫉妒杨明了。
嫉妒他那种，无论外界如何风起云涌，他自岿然不动的淡定。
“这家伙……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一个厨师，能不在乎比赛的输赢和别人的评价吗？”
“怪人，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