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书桌上的水杯,涟漪在杯身内碰撞波动。
水面上倒映着的俊美脸庞依旧平静,声音也是一如往常的寡淡:
“家长要在孩子成家后逐步退出,我不会纠缠。”
“这不就对了吗!”
电话那边的沈修礼:“人嘛,免不了都要为自己做打算!”
“你现在二十八九岁正值壮年,做什么都可以,但再过个三年五年,圈子里的人陆续结婚,就剩你一个孤家寡人。”
“到时候别人逢年过节团团圆圆,陪着老婆孩子满世界玩,霆洲,到那个时候,你总不能还是和工作作伴?”
他叹气,“年轻嘛,总觉得什么都可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主打一个自在。”
“但人都会老的,霆洲。你跟小黎音互相陪伴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随着她的离去和你的年龄渐长,你会不习惯。”
澄澈的水波撞击着杯身,靳霆洲抿了一口,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谢谢你,修礼。”
电话那边的沈修礼笑了一下,声音很快高亢起来:
“说的我口干舌燥,给个面子,去见见咱们白大美女吧?”
书桌前的男人放下茶盏,语气温和:
“我确实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
“这么避如蛇蝎?”
沈修礼嘀咕着,自言自语:
“小黎音这种乖孩子,也能给人留下心理阴影?”
靳霆洲没解释,将文件收起来:
“驳了小沈总的好意深感抱歉,所以作为补偿,打算下周找个时间请小沈总吃饭。”
电话那边的人哈哈大笑:
“行啊!我馋鲱宴好久了没时间,正好带着音音一起,咱们下周三?”
靳霆洲也笑:“好,不见不散。”
电话挂断,文件也随之收了起来。
出了书房,靳霆洲一边挽起袖口,一边大步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巨幅落地窗前,黎音正鬼鬼祟祟,在那里一边逗乌龟,一边不知道跟朋友说什么悄悄话。
靳霆洲的视线扫过她,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孙秘书。
“靳总,全都收拾好了。”
靳霆洲点头,“辛苦,下午不忙,可以在家好好休息。”
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只手提袋:
“对了,音音出国玩带回来的,都是一些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带回去给令妹玩。”
孙秘书受宠若惊。
他跟着靳霆洲工作这么多年,靳总性格冷淡,雷厉风行,除了在大小姐面前,难得有这么和颜悦色的时刻。
大概是同为哥哥的身份拉近了距离,靳总爱屋及乌,连带着对自己这种小乌鸦都有了关照。
孙秘书双手接过,“谢谢靳总,谢谢大小姐。”
落地窗前的黎音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跟他挥手再见。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她嘴巴里说着等等,又不忘提高声音,调子晃晃悠悠:
“哥哥,我好饿,你做饭快一点儿……”
声音传进厨房里时,保姆已经备完了菜。
“靳先生,花胶螺头炖乳鸽已经按您要求在三个小时前隔水慢炖,螺头是新鲜空运来的,海鲈鱼已经改好花刀,但我只切了配菜,还需要您来调味,排骨也是买的最新鲜的,山药和菜心都我一大早去农场亲自摘的……”
靳霆洲点头:“好。”
保姆用围裙擦了擦手:
“先生回家,大小姐开心多了。前几天先生不在,大小姐饭都只能吃半碗,您交代了我怎么做菜,可做菜的人不一样,大小姐能尝出来,吃起菜来也兴致不高。”
“大小姐前几天睡眠也不好,人恹恹的,平时爱喝的花胶响螺汤也没胃口,我看着脸都小了,估计是瘦了好几斤呢。”
她说着也有些心疼:
“这几天我又请教了厨师课里的老师,刚学了几道汤,还没来得及做,大小姐就崴脚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看着就让人难受。”
靳霆洲熟练地腌着排骨:
“让您费心了,前段时间工作忙,后面我会注意一点。”
保姆摇头:
“看着大小姐这么些年,我也心疼大小姐……先生和大小姐不容易,这眼看日子越过越好了,总没有平白产生隔阂的道理。”
“我今天啰嗦几句,先生也别嫌我烦……”
“半个月前下了一场大雨,天上打着闪,外面的雷声咯噔咯噔的,大小姐不放心先生给您通了电话,您大概是工作太忙了也没有接,大小姐嘴上没说什么,愣是在窗户前坐了半夜。”
“瘦瘦小小的,刚成年的小孩儿,就这么靠在窗边,看着门外一辆辆闪着灯光的车进来,就盼着您能回来……”
她叹了口气:
“先生外面的事不该我多嘴,先生这个年纪,外面有人也正常。但大小姐除了您没有亲人,难免就依赖您了一点……”
靳霆洲戴着手套的动作一顿:
“她觉得我外面有人了?”
保姆:“都是老宅那边的佣人胡说,先生放心,没有根据的话我不乱跟大小姐说的。”
“子虚乌有的事不要乱传,免得音音心烦。”
保姆刚点头答应,厨房外就传来拄着拐的脚步声。
黎音声音轻快,正在那里“哥哥哥哥——”
保姆“哎哟”一声,连忙开门扶住了对方:
“大小姐,伤筋动骨100天,可不敢乱动的,您有什么事情叫我就好了!”
靳霆洲转头,入目是一张明媚脸蛋。
对方举着她的小乌龟,一本正经:
“兰姐,看花花,它最近总是没精打采的!”
她又转过脸来,看向靳霆洲的方向:
“我咨询过专家了,它就是活得太长有点倦怠了,所以我决定给花花报个疗愈课。”
保姆:“乌龟也上疗愈课?”
黎音重重点头:
“就是听听音乐舒缓身心,在全光谱太阳灯下做做精油SPA,现在爬宠圈都这么流行的!”
保姆点头,一脸受教了的表情。
黎音:“哥哥?”
靳霆洲正摘着手套,闻声看着她笑:
“不用去外面做,一会儿交给我就行了。”
黎音惊喜:“你也懂?”
靳霆洲点头,一本正经:
“听着音乐给乌龟身上淋油,甲鱼汤一般我也这么做。”
黎音一把盖住花花的头,恼怒:
“靳霆洲!”
靳霆洲点火,笑着关门。
缓缓关闭的玻璃门向中间聚合,少女羞恼的声音传来,在厨房里回荡:
“靳霆洲,最讨厌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