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老太太那双浑浊的老眼,像两颗嵌入干枯树皮里的钉子,死死地钉在程铮身上。
她一出来,院里那股子慌乱劲儿,立马就压下去了一半。
一大妈、二大妈这几个女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腰杆都仿佛硬了几分。整个院子的气压,都随着这个老人的出现,变得沉重而粘稠。
“小兔崽子。”
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朽木,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出息了,翅膀硬了,连老祖宗的话,都不听了吗?”
她这话,是说给程铮听的,但更是说给院里所有竖着耳朵偷听的邻居听的。她在宣示主权,宣示在这个院子里,谁才是真正的规矩,谁说了才算。
程铮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满头银发,被院里人奉若神明的老人。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老太太是绝对的权威,是“革命前辈”,是院里的“定海神针”。她的一句话,比街道办的通知还好使。
可现在,程铮的眼中,没有半分敬畏。
见程铮不言语,聋老太太以为他怕了,嘴角的褶子撇得更深,露出一抹轻蔑。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
她开始放缓了语调,手中的拐杖在雪地上轻轻点了点,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
“可你一大爷,他是一时糊涂!他是什么人?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他心里是疼你的,是怕你年纪小,守不住家业,才想帮你一把!这院里,谁家没受过他的恩惠?”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扫过周围的人群,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道德绑架的压迫感。
“咱们一个院的,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关起门来说?你现在把官面儿上的人招来,把枪杆子对准自家人,你这是要把你一大爷往死路上逼!是要把咱们这个院子,搅得家宅不宁啊!”
她的话极具煽动性,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是啊小铮,老祖宗说得对!”
“你一大爷真是好心!他就是嘴笨不会说话!”
“都是街坊邻居,你不能这么绝情啊!”
聋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下了最后的通牒。
“现在,你,马上去跟那些当兵的同志说清楚!就说这都是误会,是你自己不懂事,冲撞了长辈!让他们把老易、把东旭都给放回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眯起眼睛,那双老眼里射出毒蛇般的寒光。
“不然……你就是忘恩负义,不忠不孝!这院里,往后就再也没有你程铮的立足之地!你走到哪,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用整个院子的舆论,用道德的大棒,要把程铮彻底压垮,逼他就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程铮会被这番话镇住,会屈服的时候。
程铮,笑了。
那笑声很轻,从他苍白的嘴唇里溢出,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嘲弄。
“老祖宗?”
程铮终于开口了,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反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倒想问问,易中海、贾东旭他们,在我父母灵前,逼我交出抚恤金,抢我工作名额,要打死我,吃绝户的时候……”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目光如刀,直刺聋老太太浑浊的双眼。
“您这个‘老祖宗’,在哪里?”
这一问,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聋老太太的脸上。
她脸上的威严瞬间凝固,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程铮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冰冷的目光扫过院里所有人的脸。他向前一步,身上那件宽大的军大衣,无风自动,一股迫人的气势散开。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从我家抢走的,搬走的,拿走的,所有东西!一根针,一粒米,一张纸,都不能少!原封不动地,给我还回来!”
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那些刚刚还在附和的邻居们,一个个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往后缩。
程铮举起手,伸出一根手指,像一根标枪,指向院里所有心虚的人。
“我给你们,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之内,东西还回来,我可以考虑跟军区说,这是邻里纠纷,从轻处理。”
“一个小时之后……”
程铮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我会亲自列一张清单,交给保卫处和派出所。到时候,就不是邻里纠纷了。”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那叫,入室抢劫!抢劫烈士家属财产!”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等着进去,跟易中海他们作伴吧!”
“轰——”
“抢劫烈士家属财产”这八个字,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彻底炸开!
所有人的脑子都嗡嗡作响,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这罪名太大了!大到能把人压死!
三大妈当场腿就软了,她家不仅扛了面,还把程家那口新铁锅给顺回来了!
二大爷刘海忠的两个儿子,更是吓得浑身哆嗦,那张八仙桌还摆在他们屋里呢!
还有那些抢了被子、衣服、碗筷的,一个个面如土色,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你……你敢!”
聋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自己几十年的威信,在这个小子面前竟然一钱不值!
她举起拐杖,指着程铮,厉声喝道:“你个小畜生!你这是要毁了整个院子!我今天就替你死去的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她竟抡起拐杖,朝着程铮的腿就砸了过来!
就在那根拐杖即将砸到他腿上的瞬间,程铮闪过身位,握住拐棍顺势往边上一带。
聋老太太顿时不稳向前一个踉跄,幸好一大妈扶住!这时
“住手!”
一声暴喝,从院门口传来!
声音雄浑,中气十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穿着轧钢厂工作服的壮汉,像一头愤怒的公牛,正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
是傻柱!何雨柱!
他一进院,看到的就是聋老太太要摔倒这一幕。
“程铮!你个狗娘养的!敢惹老祖宗!”
何雨柱眼睛瞬间就红了,根本不问前因后果,一个箭步冲上来,砂锅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程铮的面门!
他这一拳,要是打实了,能把人牙都打飞!
院里的人,尤其是秦淮茹,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可预想中的惨叫声并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和一声痛苦的闷哼!
众人睁开眼,全都惊呆了。
只见程铮不知何时,已经侧身让过了何雨柱的拳头。
同时,他一记干脆利落的撞击,不偏不倚,正中何雨柱的胯部!
“呃!”
何雨柱那壮硕的身体,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中,整个人瞬间弓成了虾米,脸上的表情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要害,额头上冷汗直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招!
仅仅一招,院里的“战神”傻柱,就被放倒了!
整个院子,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文弱可欺的程铮吗?这身手,这狠劲,简直换了个人!
程铮甚至没再看何雨柱一眼。
他收回腿,拍了拍军大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重新落回已经彻底呆住的聋老太太身上。
“教训我?”
程铮的嘴角,扯出一个冷漠的弧度。
“就你们,也配?”
说完,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崭新的军用手表,那是雷军长特意给他戴上的。
“计时,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