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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神殿内的重光蓦然心悸。
他抬眼望见溪山方向异光冲天,心中蓦地生出一丝不安,想去看一看她。
却被白清颜拉住衣袖:
“重光,明日便是册封礼……我害怕。”
“你能陪我吗?”
他终是收回脚步,将不安压入眼底。
也是,待明日册封礼后,他再去看看阿雪,以免她再生事端。
到时候他必会好好补偿她。
神后册封典礼持续了整整三日。
瑶池仙乐未歇,白清颜端坐在缀满星辉的凤座上,看着仙侍捧上琉璃盏。
就在酒液即将触及唇畔时,仙侍手腕一颤,酒液不小心泼洒在她逶迤的裙裾上。
仙侍面如土色地跪倒在地,忙喊:
“神后恕罪!”
白清颜眼底掠过一丝阴鸷,指尖凝出赤金神鞭,当空一甩。
“本宫的嫁衣,也是你能玷污的?”
鞭影如蛇,眼看就要抽上仙侍脊背,却被一股神力倏地拦住。
重光扣住她手腕,蹙眉道:
“清颜,今日大喜,不宜见血。”
白清颜冷笑:
“这般毛手毛脚的东西,留着也是祸患。”
重光凝视着她因怒意扭曲的眉眼,恍惚间想起百年前,师袖雪被冒犯时也只是拂袖扫去酒渍,对惶恐的仙侍轻道一句“无妨”。
那时她眼角弯起的弧度,像初融的雪水。
心头莫名一刺。
他松开手,任由白清颜将仙侍鞭笞至神魂溃散。
……
是夜,重光立于寝殿窗前,望着溪山方向。
百年来,每至朔月之夜,师袖雪都会前往炼化树灵,雷打不动。
可今夜,那片山谷空寂如死。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空落落的,很不舒服。
一双手臂忽然从背后温柔地环住了他的腰,温热的气息贴近耳畔:
“师父,在看什么这样出神?”
是白清颜。
见他不答,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唇角勾起一抹了然又轻蔑的笑:
“师父,你莫不是真的对那个凡人生出了情意?”
重光眉头微蹙,没有应声。
白清颜却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
“想想真是可笑,她竟真以为炼化了树灵就能堂堂正正嫁给你,做这神殿的女主人。”
“可她不知道,那树灵与你的神格同根同源,除非你心甘情愿剥离半身神力赠予她,否则,她试上千次万次,也绝无可能成功。”
重光的身躯骤然僵硬。
白清颜仿佛未觉,依旧用那种回忆往事的口吻说着:
“记得我历劫之前,师父你就向我保证过,神后的位置,永远只会为我留着。这百年来,你一次次看着她徒劳挣扎,看着她从满怀希望到一次次失望,心里可曾觉得她有一丝可怜?”
听到她如此问,重光心里愈加烦躁。
“够了!”
他猛地挥开她的手,转过身来,眼底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怒意。
白清颜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惊得后退半步,脸上掠过一丝委屈:
“师父?”
重光胸口起伏。
他想起百年来师袖雪站在树下时专注的侧脸,失败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以及她每次调整气息后,再次尝试时那固执的眼神。
一幕幕清晰得可怕。
他忽然记起,有一次她灵力耗尽,脸色苍白地靠在树旁。
看到他出现,却还努力弯起嘴角对他说:
“没关系,下次一定可以。”
他当时只是淡淡点头,嘱咐她保重自身,便转身离去。
现在想来,她那时一定失望至极吧。
“我……”
重光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这莫名的火气。
他是在气白清颜点破了这残酷的真相,还是气自己百年来的冷眼旁观?
“我只是随口一说,”白清颜观察着他的神色,放软了语气,重新靠近,试图去拉他的衣袖,“师父若不爱听,我以后不提她便是。如今我已经嫁你为妻,师父该多想想我们的事……”
重光却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重新望向溪山的方向。
那里空无一人。
她终于……放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