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家成立不久，国家收缴、接收的资产数量有限，这些资产成为了宝贵的公有财富，其中不少采取了公私合营的形式。
而由国家和政府直接投资兴办的工厂，即为国营企业，虽然当下规模普遍不大，却是政府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
这些国营和公私合营企业，除了少数国家级项目和大型矿场，管理权基本都在省政府手里。
然而，它们在市场上占有份额小，就意味着竞争力差，销售额和利润都偏低。
眼下百废待兴，各项建设和发展亟需资金，“钱袋子”不给力，如何能行？
孙兆臣，汉北省副主席，同时主掌省财政经济委员会，这可谓是一个省的核心经济命脉。
李默早些年听部队首长提起过孙兆臣的名字，晋省人，很会算账，就是抠门，在行署管后勤时，钱是一分都不想往外掏。
没想到这次竟然跟他一起工作，这次李默倒要听听他的分析。
对于国营工厂和公私合营企业存在的问题，孙兆臣自然是清楚的。
面对李默的质疑，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李主席，对于国营和公私合营企业，我们最近做过详细调查。
市场占有率最高时期是在‘五反’期间，‘五反’结束后，就一路下滑，我们想了不少办法，但效果都不大。”
孙兆臣语速平缓，一字一句都透着算计：“当下的问题主要有三点：
“第一，我们的经营成本相对较高。主要体现在人工支出上，我们工人和管理人员的工资、福利待遇都比同类型的私营企业好得多，工作时间一般严格控制在八小时以内。
而私营企业工时普遍在十到十三小时左右，总体工资支出却只有我们的六成左右。这一点差异不小，不过，这反倒不是最要命的问题。”
“第二，就是经营模式上的问题。各地小商户的经营，大多依赖贷款和信誉筹措资金。商户本身可能本金不多，但通过信誉或贷款，就可以将规模扩大数倍，以小博大。
而国营和公私合营企业，更多的是要求现金交易，这就给不了小商户腾挪资金的空间，这部分市场自然而然就流失了。
目前，我们的市场占比主要集中在批发方面，零售方面的占比极少。”
“第三，是新税率的调整问题。新政策发布后，商品价格波动较大，但我们国营企业必须严格按照国家挂牌价执行，这就导致初期不少商户直接在我们工厂外面进行倒卖，赚取了不菲的利润。
同时，我们在费率上比私营企业要高上几个百分点，使得商品批发价格竞争力不足，不如私营企业……
当下我们正在研究和调整，不日就会有新的方针公布。”
孙兆臣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将问题和盘托出。
李默没有具体调查，自然不会随意下指示，只能让省财政经济委员会继续调整。
继续说道：“基于当下的情况，我们必须优先保障棉、粮、油等基础物资的供应。这些基础不出问题，其他方面就不会出大乱子。
此外，省财政经济委员会研究一下，临时拨一笔款子，今天就到外省去购买物资，不管是现货还是订购，至少要保证物资短期内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你们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建议，可以提出来？”
在场众人，严济慈始终沉着脸没有发言。
其他四位副主席又做了些补充和细节上的建议。
散会后，会议室的激烈争吵很快传遍了省政府大院。
李默与严济慈在会上针锋相对、大吵大闹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具体虽然不详，大家只能凭空想象。
省办公室里有不少人偷偷往李默办公室方向张望。
工人罢工这件事，李默已与黄庆祥达成了共识，两人的立场是高度一致的。
至于跟严济慈之间的矛盾，李默毫不在意。
同事之间闹矛盾是常事，无非是他们级别高一些，动静大一些。
只要自己立场稳定，行得正坐得直，他就不怕这些风言风语，大不了换个地方任职，照样干革命工作。
随着省政府的决定下达，各部门开始雷厉风行地执行，动静不可谓不大。
另一边，严济慈回到办公室后，“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他整个人愤怒无比，没想到新来的李默如此不给自己颜面，在会上毫不留情地针锋相对。
想到李默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而他严济慈已是久经考验的老革命，心中的怒火更是腾地燃起。
秘书唐海生在门口徘徊良久，才战战兢兢地敲门走进办公室，小心翼翼地送上文件，害怕触了严济慈的霉头。
严济慈哪里还有心思听工作上的汇报，压着怒火，对唐海生咬牙切齿地低吼：“他妈的，这新来的代理省主席是拿我立威。
老子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革命工作，去了京城，很多同志都要以礼相待，没想到今天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唐海生察言观色，摸透了严济慈的脾气，连忙往下问道：“严主席，这新来的李主席听说当初在您手下工作过？”
“呸！那算什么手下！”严济慈怒斥道，“我当初是行署专员，那个时候这个李默不过是哪个营的指导员还是教导员来着，老子当初参加革命的时候，他李默还是个娃娃！
没想到，这才多久，他就爬到我头上来了，想拿我立威？
哼，我要看他这个代理主席能不能坐得稳！”
“严主席，那我们……”
“不急！”严济慈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他以为这是在部队，可以搞一言堂？看他这次如何收场！
要是工人罢工影响了人民生活的安定，我就去华中局告他的状！”
严济慈工作这么多年不是白干的，过去积累的战友和人脉可不少。
在省内，他知道自己拿李默没有办法，但在更高层面上，那就不一样了。
唐海生适时恭维道：“省里工作平时都是严主席您在负责，我们省的生产总值这几年增长很大，在全国都是名列前茅。
现在李主席新来乍到，要是出了差错，将我们汉北省的人民群众带入到水深火热的生活中去了，到时候还要您出来主持大局！”
唐海生这番话，说得严济慈怒气渐消，脸上露出了笑意。拿起唐海生送来的报告，仔细地看了起来。
省主席办公室这边，李默一直看资料到下午。
黄庆祥的秘书杨石敲门而入：“李主席，黄书记让我告诉您，等下六点召开省委常委会议。”
“好的，多谢杨秘书，我准时过去。”
这个省委常委会议至关重要，虽然李默的职务是代理省主席，但如果不在省委中担任要职，办起事来总有些名不正言不不顺。
在这一时期，工作基本由党组织主持，李默必然要担任省委副书记。
选举法发布没多久，汉北省第一届人大会议定在了明年。
他这个代理省主席的身份，还要等到明年人大会议才能转正。
早一日在省委里确定职务，李默干起工作来才能真正得心应手，放开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