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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只见我的桌面上,赫然立着三颗骰子。
六、六、一!
13点!
其中一颗骰子,被从中断面劈开。
硬生生多出了一个切面,露出了一点。
苏晴听到声音,难以置信地探头看过来。
当她看清那三颗骰子时,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错愕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你怎么会这招……」
我淡然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仿佛刚才那个状若疯狂的人不是我。
「怎么样,这次换你们输,滋味不好受吧?」
唐泽不敢置信地冲过来,大喊:「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出千!我们再来!」
「好啊。」
我淡然答应。
他立刻变换规则:「比谁最小!」
苏晴再次替他出手,她咬着牙,显然是拼尽了全力。
揭开。
一线天。
三颗骰子叠成一条直线,只露出最上面的一个点数:一。
这已经是最小的点数了。
唐泽的脸上重新浮现出满意。
轮到我。
我拿起骰盅,放在耳边轻轻一摇,扣下。
掀开。
里面没有骰子。
只有一堆细腻的白色粉末。
连点数都没有,自然是最小。
无论唐泽怎么变换规则,我都稳赢不输。
他的脸色从涨红,到铁青,最后一片惨白。
他指着我,越发癫狂:
「你出老千!你一直在出老千!」
我耸耸肩,摊开双手。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从骰子到骰盅,我碰都没碰过。我怎么出老千?」
我学着他之前的语气,慢悠悠地说。
「男人啊,要愿赌服输,大度点,对不对?」
我站起身,施施然拿过台面上的银行卡,又拿起唐泽那块精致的腕表。
看着他们二人灰败的脸色,我心情好极了,又补充了一句。
「虽然我赢了一切,不过,苏晴还是送你了。」
「毕竟,脏了的东西,我不稀罕。」
苏晴脸上是难堪、震惊、屈辱混杂的古怪表情。
「你什么时候会这些的?」
「你不是最讨厌这些吗?你一直在骗我?!」
我笑了。
「难道你就没在骗我吗?」
服务员刚好提着一瓶绿色的液体走进来。
我伸手拿过那瓶敌敌畏,丢进唐泽怀里。
瓶子撞在他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
「记得,别忘了给你儿子灌进去。」
「别输不起。」
众人被这连番的反转惊得鸦雀无声。
眼见我捏着银行卡转身要走,唐泽彻底急了,「晴晴!那钱!」
苏晴一个箭步拦在我面前。
苏晴一个激灵,冲过来拦在我面前。
「这钱,我决定给唐泽了,你不能拿走。」
我气笑了。
「凭什么?这是我赢回来的,怎么,你们俩合起伙来输不起?」
「你!」
苏晴恼羞成怒地直接上手来抢我手里的卡。
我早就忍耐到了极限。
这些年为了她,为了这个家,我磨平了所有棱角,活得像个废物。
可她不仅把我的忍让当成理所当然,还把我妈的救命钱拿去讨好别的男人。
「啪!」
我反手就是一巴掌。
她被打懵了,捂着脸,本能地后退一步,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你……你敢打我?」
没等她反应过来,我又是一巴掌抽在她的另一边脸上。
「我跟你拼了!」
苏晴尖叫着,像个疯子一样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
我眼神冰冷,看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在她冲到我面前时,我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她整个人重重砸进后面的沙发里,蜷缩着,痛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整个包厢的人都吓傻了。
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在高中被人堵着打,连还手都做不到的弱鸡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忍。
她居然就真的以为,我动不了她。
「报警!我要报警!」
唐泽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顾辰!你故意伤人!还有,这钱里有晴晴挣的一部分,你凭什么全拿走!」
我冷着脸,盯着他因为激动而扭曲的五官。
「去啊,去告啊。」
「告完我再打一顿,我最多就是个家暴,你以为我怕?」
苏晴撑着身体,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是第一天认识我。
我却懒得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手刚搭上包厢的门把,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迎面而来的是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神情严肃。
唐泽一见,像是看到了救星,兴奋地冲警察大喊:
「警察叔叔!就是他!他涉嫌聚众赌博和故意伤人!」
5.
他这一嗓子,包厢里其他同学的脸都白了。
聚众赌博?
这罪名谁都担不起。
唐泽只想着把我弄进去,却没想过自己也是局中人。
还是苏晴脑子转得快一点。
她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挣扎着站起来,对着警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同学聚会,玩游戏呢。」
其他人也立刻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对对对,就是个误会,我们闹着玩呢,没赌博!」
「他俩是夫妻,小两口吵架,哪有什么故意伤人啊!」
警察狐疑地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
苏晴快步走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警告我。
「我们的事,我们回家再说。」
警察只是简单记录了我们的身份信息,口头警告了几句,就收队离开了。
门一关上,那股紧绷的空气又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我身上,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转过身,对上苏晴那双惊魂未定的眼睛。
「苏晴,我们离婚吧。」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她眼里是难以置信和恼怒。
我没再看她,抓紧手里的银行卡,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我直奔医院,用最快的速度办好了转院手续,将我妈转去了市中心最好的私立医院。
刷卡,缴费,看着那一长串的零从卡里划走,我没有半点心疼。
我只觉得讽刺。
之前苏晴就是嫌这里贵,说三甲医院也一样,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
为了她口中那个「我们的小家」,我妥协了。
现在想来,我真是个混蛋。
安顿好一切,我守在母亲的新病房外,一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阿辰!」
陈姐带着几个兄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看到他们,我再也绷不住了。
陈姐一把搂住我的肩膀,「没事了,我们都在。」
简单几个字,却让我所有的疲惫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我像个孩子一样,埋在她怀里,哭出了声。
一个兄弟气得直跺脚,
「早就跟你说苏晴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睛长在头顶上,就你个傻子把她当个宝!」
我哭了一阵,慢慢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
「以后,不用再照顾她的生意了。」
他们来之前,我已经在群里把包厢里发生的一切都说了。
可他们还是愣住了,面面相觑。
「辰哥,你是认真的?还是一时气话?」
他们太清楚我曾经有多爱苏晴,爱到可以把命都给她。
我用力点头,一字一句地说:
「我决定离婚了,苏晴,我不要了。」
几个人长长叹了口气,然后一起走过来,紧紧抱住我。
「没事,离了就离了,我们都在呢。」
我的眼眶又一次热了。
高考结束那年,父亲因为高兴喝多了几杯,车祸去世。
我去找出事司机理论,反被他们打晕卖给了人贩子,一路辗转到了金三角。
地狱般的日子里,幸好一个帮派选新荷官。
我凭着一双远比常人灵敏的手指,被选中活了下来。
在港城刀尖上舔血的六年,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站到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牌桌顶端。
可人总是会累的。
我只想回来,守着我妈过点安生日子。
陈姐他们几个过命的兄弟,也二话不说跟着我回了乡。
这几年,他们明里暗里帮了苏晴多少次。
不然凭她一个嘴笨的小销售,怎么可能年年稳坐销冠宝座。
6.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是岳母。
「顾辰啊,你怎么还不回家?」
「晴晴都跟我说了,她是有不对,可也是热心肠办了坏事。」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你快回来,妈给你出气,别闹了。」
我试探着问:「妈,您知道苏晴和唐泽有个四岁的孩子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响起她支支吾吾的声音。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何必揪着不放呢?」
「再说,你俩结婚这么多年,晴晴肚子也没个动静,没准你就是生不出了。」
「这个孩子你好好养着,以后给你养老送终,不好吗?」
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我待岳母不薄。
怕她孤单,结婚就把她接来同住。
我妈有的,她从没少过。
她得白血病,我跟她配型成功,二话不说就去捐了骨髓。
她抱着我哭,说我就是她的亲儿子。
可她明知道苏晴婚内出轨,甚至还瞒着我这一切,却从未对我透露过半个字。
「离婚的事,我已经决定了。」
「孩子你们自己养,我没兴趣给别人养儿子。」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争抢声,苏晴尖利的怒吼穿透听筒:
「顾辰!离婚就离婚!我告诉你,那三百万必须分我一半,不然你休想!」
我冷笑出声。
「可以啊,那我就申请离婚诉讼。」
「你婚内出轨,伙同情夫企图转移夫妻共同财产。苏晴,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其实前几天,我就撞见她和唐泽从妇产科出来。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却对我大发雷霆,说我监视她,还说她只是去看一下妇科。
当时我没有多想,现在回想,她大概是又怀上了唐泽的孩子。
毕竟从上个月唐泽回来,我们甚至没同过房。
她这么着急把家里所有存款都给唐泽,怕也是早就存了离婚的心思。
我翻到唐泽的微信,界面上已经有很多条挑衅我的信息。
最近的一条是他穿着我的睡衣,躺在我的床上拍的自拍。
「你这床也不怎么样嘛,明天我就换一张。」
我讥讽地回他:「就算全换了,你也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三。」
「有本事,让你晴姐换个老公啊。」
说完,直接拉黑。
果然,不到两天,苏晴就给我打了电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认命。
「顾辰,我同意离婚。」
「我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
得知我离婚了,兄弟们动手了。
所有曾经经由我授意,给苏晴的单子,全部被他们以各种理由断掉了。
没有了这群“大客户”,苏晴的业绩一落千丈,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
让她赶紧想办法挽回,不然销售经理的位子就别想坐了。
她把姿态放得很低,给陈姐他们挨个打电话。
发消息,道歉,求情,可没人理她。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丢脸,这么低声下气。
可无论她怎么哀求,却都无济于事。
寒风里,她提着礼品,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公司门口,就为了见我兄弟一面。
恰好,我从一辆迈巴赫上下来,径直走进那栋她进不去的写字楼。
她看到我,马上着急地冲上来,却被保安死死拦住。
「女士,没有预约不能进。」
苏晴急了,指着我的背影尖叫,
「你放开!我和他是一起的!他为什么能进我不能!」
「他是我老公!」
保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你放什么屁!那是我们公司的副总,钻石王老五,能跟你有什么关系!」
「赶紧走,别在这儿影响我们公司形象。」
苏晴整个人都傻了。
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月薪四千的电工。
是那个为了她,甘愿洗手作羹汤,放弃一切的舔狗。
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百强企业的公司副总。
从那天起,我的手机就没安生过。
苏晴开始疯狂给我发消息,打电话。
起初是歇斯底里的质问:
「顾辰!你一直在骗我!你到底是谁?」
「你是不是早就想看我笑话了?!」
我一条都没回。
很快,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开始打感情牌。
「老公,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们不离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是我鬼迷心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和唐泽断得干干净净。」
「我们重新开始,就像以前一样。」
我一概不理。
与此同时,唐泽那边开始催苏晴给钱了。
他没钱花了,暗示苏晴赶紧打钱。
苏晴焦头烂额。
一边要应付公司的压力,一边要安抚唐泽。
她疲惫地给唐泽转了一万块。
唐泽却不满意,在电话里跟她大吵:
「苏晴,你是不是变心了?就给一万?打发要饭的呢?」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不管我跟孩子,我就带他走,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
电话那头,苏晴耐心解释:「我业绩全掉了,手里没多少钱……」
答应下个月给他买房,唐泽才肯罢休。
她内心疲惫至极,想起,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没为钱发过愁。
家里的开销,她妈妈的医药费,都是我掏的钱。
我从不会像唐泽这样,理直气壮地索取,不懂事地威胁。
弄不来太多钱的苏晴。
在唐泽的怂恿下,两个人竟然异想天开,打算去港城赌场试试手气。
他们大概觉得,他们的赌技了得,总是会赢的。
两个蠢货,带着网贷的20万,一头扎进了那个吞人不吐骨头的销金窟。
结果可想而知。
没过两天,陈姐就给我发来一段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港城一家赌场的后巷,灯光昏暗。
画面里,苏晴和唐泽正扭打在一起,形象全无。
「你个废物!不是说一定能赢吗!我的钱!我最后的钱啊!」
苏晴疯了一样去抓唐泽的脸,头发散乱,像个女鬼。
唐泽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恶狠狠地骂道:
「操!你还有脸说我?要不是你手气那么臭,我们会输光?」
「现在还欠了一屁股债!」
「赶紧想办法弄钱!不然我们都别想活着离开这!」
两个人因为钱,打得头破血流。
周围几个看场子的马仔,抱臂围观,像在看两只狗互咬。
我关掉视频,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