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魔心劫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苏辰感觉自己像一片漂浮在混沌中的叶子，意识被黏稠的黑暗包裹，既感受不到疼痛，也没有任何思绪，仿佛连“存在”本身都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黑暗。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血池中央的石柱上。血池的浪涛依旧翻滚，却不再散发之前的暴戾，反而像温顺的溪流，围绕着石柱缓缓流淌，那些挣扎的魂影也变得平和，甚至对着他微微颔首，仿佛在朝拜。
万魂幡插在他身旁，旗面虽仍有残破，却泛着温润的黑光，与他胸腔里的太初魔心产生着奇妙的共鸣，每一次搏动都遥相呼应。
“醒了？”
脑海中响起魔皇残魂的声音，不复之前的霸道，反而带着一丝疲惫和……忌惮？
苏辰尝试着调动体内的力量，发现魔气比之前精纯了数倍，运转间再无滞涩，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血池深处那股磅礴的界外之力，如同沉睡的巨兽，与自己的气息相连。
“白夜呢？”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被界外之力反噬，魂飞魄散了。”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那蠢货以为用守界人的血脉能封印界壁，却不知这股力量早已不是他能掌控的。”
苏辰沉默。那个白袍人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最后那句“莫要成为第二个魔皇”，像一根刺，扎在他的意识深处。
“你融合了万魂幡和部分界外之力，现在的你，实力堪比化境巅峰。”残魂道，“就算是青云宗掌门，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苏辰没有丝毫喜悦。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新增的力量虽然强大，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腐蚀性”——就像藏在蜜糖里的毒药，越是依赖，越容易被其吞噬。
“这就是你想要的？”他问。
“是，也不是。”残魂沉默片刻，“本皇当年想打破界壁，是为了探寻更高的境界，却没想到界外之力如此狂暴。现在看来，当年的事，确实是本皇鲁莽了。”
苏辰有些意外。这还是魔皇残魂第一次流露出悔意。
“但你不同。”残魂话锋一转，“你有太初魔心，能吞噬万物，也能炼化这股力量。只要你能掌控它，未来的成就，会远超本皇。”
苏辰没有接话。他站起身，看向血池边缘那道金色光幕——白夜用魂飞魄散换来的封印，此刻依旧在顽强地闪烁，将界外之力牢牢锁在血池范围内，只是光幕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显然撑不了太久。
“我们该走了。”苏辰道。
“去哪？”
“回去。”苏辰望着深渊上方，“青云宗，还有事等着我。”
他知道，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青云宗必定风波不断。魏严的质疑、其他势力的窥探，还有……柳青妍等人的担忧。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彻底梳理体内的力量，弄清楚这界外之力究竟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
离开葬魂渊时，已是三日后。
苏辰没有选择御剑，而是徒步穿行在山林间。他刻意收敛了气息，黑色的魔气被太初魔心牢牢锁在体内，从外表看，与普通修士无异。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的力量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界外之力像细小的种子，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的经脉，与魔气、甚至残存的灵力交织，形成一种全新的、他从未见过的能量。
“这种力量，叫‘混沌之力’。”魔皇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叹，“传说中开天辟地前的本源之力，没想到你竟能孕育出它。”
苏辰心中微动。混沌之力？他在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说这种力量能衍化万物，也能毁灭一切，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至高能量。
“但你现在根基未稳，混沌之力越少动用越好。”残魂提醒道，“它就像一把双刃剑，伤敌的同时，也会反噬自身。”
苏辰点头。他能感觉到，每次调动混沌之力，脑海中都会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崩塌的星辰、燃烧的世界、无数扭曲的身影在黑暗中嘶吼，那些画面让他心神不宁，仿佛是界外之力带来的“记忆”。
途经一处小镇时，苏辰停下脚步。
镇子不大，却异常热闹。街上的修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脸上都带着凝重。
“听说了吗？青云宗那位‘小师叔’，在葬魂渊入魔了！”
“何止入魔！我听天剑山庄逃出来的人说，他一人屠了整个山庄，连庄主赵擎苍都被他活活捏死了！”
“啧啧，当年的天才变成魔头，真是世事难料。执法堂已经下了通缉令，说要联合各大宗门，围剿青云宗呢！”
“围剿？青云宗可是老牌宗门，哪那么容易……”
“你懂什么！听说连守界人都惊动了，亲自去了葬魂渊，结果呢？至今没出来！八成是被那魔头杀了！”
苏辰站在街角，听着这些议论，眼神越来越冷。
执法堂通缉？围剿青云宗？
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是骨殿的人。”魔皇残魂冷笑，“除了他们，没人这么热衷于散播谣言。多半是想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苏辰没有说话，转身走向镇外的传送阵。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谣言的时候，青云宗才是重中之重。
……
青云宗山门外，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数十名身着执法堂服饰的修士守在白玉拱桥前，为首的是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腰间挂着一枚金色令牌，正是执法堂副堂主，林岳。
李玄尘与诸位长老站在桥的另一端，面色平静，却隐隐散发着战意。
“李掌门，何必呢？”林岳声音洪亮，“交出苏辰，接受执法堂的审判，此事便可作罢。否则，今日便是青云宗灭门之日！”
“林副堂主说笑了。”李玄尘淡淡道，“小师叔是我青云宗的人，轮不到执法堂指手画脚。至于审判？他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林岳冷笑，“屠灭天剑山庄，勾结魔头，甚至可能杀害了守界人白夜大人！桩桩件件，皆是死罪！”
“证据呢？”雷斧长老怒喝，“空口白牙就想污蔑我小师叔，你们执法堂是瞎了眼吗？”
“证据？”林岳抬手，身后的修士呈上一面水镜，镜中浮现出苏辰在天剑山庄捏断赵无极手臂的画面，还有他周身缠绕魔气的样子，“这就是证据！”
青云宗的弟子们脸色微变，看向水镜的眼神带着复杂。
“这是污蔑！”柳青妍上前一步，红衣飘动，“小师叔是为了复仇，而且他从未勾结魔头！”
“是不是污蔑，等抓住他一问便知。”林岳语气强硬，“李掌门，最后问你一次，交不交人？”
李玄尘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拂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想动我青云宗的人，先踏过我的尸体！”
“找死！”林岳眼中杀意暴涨，正欲下令动手。
“不必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突然从青云宗山门内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玄色身影缓步走出，正是苏辰。
他神色平静，目光扫过执法堂的修士，最终落在林岳身上：“我在这里，不用为难青云宗。”
“小师叔！”柳青妍急声道，“你别……”
苏辰对着她微微摇头，示意她放心。
林岳看着苏辰，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化为冷笑：“苏辰，你倒是有种。既然主动现身，就跟我们回执法堂伏法吧！”
“伏法？”苏辰轻笑，“我何罪之有，你说了不算。”
他迈步走向白玉拱桥，每一步落下，桥身都微微震颤。体内的魔气虽然收敛，那股源自混沌之力的威压却悄然弥漫开来。
执法堂的修士们只觉得心头一沉，仿佛有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身上，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想拒捕？”林岳色厉内荏地喝道，手中的长剑瞬间出鞘。
苏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执法堂办事，倒是越来越霸道了。”
众人抬头，只见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御空而来，老者须发皆白，手中拄着一根木杖，气息平淡，却让林岳脸色骤变。
“药……药老？”林岳失声惊呼，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
苏辰也是一愣。这老者，正是魔皇残魂提到过的“疯癫药痴”！他怎么会在这里？
疯癫药痴落在苏辰身旁，斜睨了林岳一眼：“一个化境中期，也敢在青云宗门前撒野？执法堂没人了吗？”
林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反驳。谁都知道，这位疯癫药痴脾气古怪，实力却深不可测，连执法堂堂主都要让他三分。
“药老，这是执法堂的公事……”
“公事？”疯癫药痴打断他，指着苏辰，“这小子是老夫的病人，谁敢动他，先问问老夫的药鼎答应不答应！”
林岳脸色剧变，他没想到苏辰竟会认识疯癫药痴，还被他护在身后！
“我们走！”他咬了咬牙，知道今日讨不到好，只能恨恨地瞪了苏辰一眼，带着执法堂的人狼狈离去。
一场剑拔弩张的危机，竟被突然出现的疯癫药痴轻松化解。
李玄尘松了口气，上前对着疯癫药痴拱手：“多谢药老出手相助。”
疯癫药痴摆了摆手，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苏辰，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小子，你体内的混沌之力，有点意思。”
苏辰心中一凛。这老者竟能看穿他体内的力量？
“跟我来。”疯癫药痴转身就走，“有些事，该告诉你了。”
苏辰看向李玄尘，见他点头示意，便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青云宗深处。
柳青妍看着苏辰的背影，秀眉微蹙。她总觉得，小师叔这次回来，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那平静的表象下，仿佛藏着一头更加可怕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