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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手指触碰到那片冰凉瓷片上的暗红痕迹时,陈铭的心脏仿佛也跟着那痕迹的纹路蜷缩了一下。不是铁锈。颜色和质地都不同,更接近……氧化后的血液。他不动声色地将瓷片塞进裤袋深处,指尖残留的触感却挥之不去,像一根无形的刺。

房间里的气氛暂时松弛下来。李博文瘫在墙根,似乎累得连恐惧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林萱跪在王师傅身边,专注地调整着输液管的速度,又用找到的相对干净的湿纱布(用药用蒸馏水蘸湿)轻轻擦拭他滚烫的额头。昏黄的手电光笼着她半边侧脸,映出紧抿的唇线和眉宇间化不开的忧虑。

老赵在对面角落坐下,卸下那个鼓鼓囊囊的工具包,发出沉闷的“咚”声。他掏出半块压缩饼干,就着水壶小口小口地啃着,目光低垂,像是在研究地面上某粒灰尘的形状。偶尔,他的眼梢会极快地、不易察觉地扫过房间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在陈铭和林萱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迅速收回。

陈铭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睛,像是累极了在假寐。但全身的感官都调动起来,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声响——林萱手中纱布摩擦皮肤的细微沙沙声,李博文喉咙里偶尔溢出的、睡梦般的呜咽,老赵咀嚼饼干时轻微的“咯吱”声,以及……那台静静立在墙角的、蒙尘的旧吸尘器方向。

那里太安静了。连灰尘落下的声音都听不到。

时间在地下失去了意义,只有手表指针麻木地一格一格跳动。估摸着外面天色该亮了,但在厚厚的地层和混凝土之下,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手电光晕开的一小团惨白。

“水不多了。”林萱忽然低声说,晃了晃手里的水壶,“王师傅需要补充液体,我们自己也必须保证最低限度的饮水。还有食物,压缩饼干只剩五包,省着吃也只够两天。”

现实的问题冰冷地砸在每个人心头,刚刚因为找到一个相对安全落脚点而泛起的一丝微弱安全感,瞬间被戳破。

李博文猛地抬起头,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熟悉的惊恐:“那……那怎么办?我们会不会饿死在这里?”他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激起轻微的回音,显得格外刺耳。

老赵停止咀嚼,抬起眼皮,慢吞吞地说:“下面……有些地方,以前施工的时候,留下过一些桶装水,不知道还有没有。食物……难。但医院厨房和地下小卖部的仓库,都在上面。”他用下巴往上指了指,意思不言而喻——上面是丧尸横行的地狱。

上去找补给,九死一生。困守在这里,坐吃山空,慢性死亡。

“王师傅的情况暂时离不开人,需要有人守着。”陈铭睁开眼,声音平稳,压下心头同样滋长的焦虑,“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一组留守,照顾伤员,一组出去寻找补给和探路。”

“我跟陈医生出去!”李博文几乎是立刻喊道,脸上带着一种急于逃离这压抑空间、又或许是想证明自己有用的急切。

林萱看了陈铭一眼,欲言又止。她显然不放心陈铭只带着李博文这个半大孩子出去冒险。

“不。”陈铭摇头,目光落在老赵身上,“赵师傅熟悉管道,探路和寻找可能存在的储水点,需要他。李博文,你留下,帮林护士照顾王师傅,也需要有人守着这里。”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力气小,出去遇到情况反而容易拖累。”

这话说得直白,李博文脸涨红了,想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最终颓然地低下头。

老赵没什么表示,只是默默地将最后一点饼干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行。什么时候走?”

“再休息半小时,我们轻装出发,只带武器和少量水,目标明确:一是找水,二是摸清从这条管道有没有可能通往厨房或小卖部仓库附近相对安全的路径,不硬闯。”陈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四肢,从背包里拿出那台老式收音机,递给林萱,“每隔一段时间,试着调一下台,虽然希望渺茫……但万一有官方消息。”

林萱接过冰冷的收音机,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小心。安全第一。”

半小时后,陈铭和老赵准备就绪。陈铭背着消防斧,腰侧插着医用剪刀和那柄小巧但结实的撬棍。老赵依旧背着他的大工具包,手里握着那根磨尖的铁钎。两人各自带了一小瓶水。

“我们尽量在四小时内返回。”陈铭对林萱和李博文交代,“如果超过六小时没回来……你们自己决定下一步。”他没说“决定”什么,但所有人都明白。

林萱用力点头,李博文则脸色发白。

陈铭最后看了一眼昏睡的王师傅,转身,拉开了那扇锈蚀的铁门。门外,管道深处那永恒的黑暗和潮湿的霉味再次涌来。

老赵率先侧身钻了出去,陈铭紧随其后,反手轻轻带上门,但没有插死,留了一条缝隙。

“往这边。”老赵低语,走向与来时不同的另一条岔路。这条管道更加狭窄低矮,有些地方需要弯腰才能通过。管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滴滴答答落下来,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陈铭紧跟着,手电光谨慎地扫过前方和两侧。管道里异常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被扭曲放大,显得有些诡异。

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开阔的岔路口,三条黑黢黢的管道像怪物的咽喉一样张着。老赵在岔路口停下,蹲下身,用手电照了照地面,又摸了摸墙壁。

“这里。”他指着其中一条管道,“往下走,有个旧的设备基础坑,以前施工队在那里存放过材料和水。很久没去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

“你确定?”陈铭问。这条管道看起来比另外两条更潮湿,地面甚至有些滑腻的青苔。

“记得路。”老赵简单回答,率先走了进去。

陈铭跟入。这条管道坡度向下,越走越湿滑,空气也更加阴冷。管道壁上开始出现大片的渗水痕迹,有些地方糊着厚厚的、墨绿色的苔藓,散发出一种水生植物腐烂的腥气。脚下不时踩到滑腻的东西,让人心里发毛。

又走了几分钟,前方手电光照射的尽头,隐约出现了一个向下的方形洞口,有铁梯扶手露出边缘。

“就是下面。”老赵说着,走到洞口边,向下照了照。下面很深,黑乎乎的,看不真切,只有隐约的水面反光。

“我先下。”陈铭拦住他,将手电咬在嘴里,双手抓住冰冷湿滑的铁梯,小心翼翼地向下爬去。铁梯锈蚀严重,每一级都摇晃着发出“嘎吱”的呻吟,铁锈簌簌落下。下面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铁锈和淤泥味道。

爬了大概两层楼高度,脚底踩到了实地——不是水泥地,而是松软、泥泞的……沉积物?手电光向下照去,陈铭心里一沉。

这里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设备基坑,面积比上面的工具间大好几倍。但此刻,基坑底部积了半尺深的污水,颜色浑浊发黑,水面上漂浮着油污、塑料袋、腐烂的不知名杂物。靠墙的地方,堆着几个锈穿了底的铁皮桶,还有一些朽烂的木板和麻袋,显然已经被积水浸泡了不知多久。别说桶装水,这里连一滴干净的水都不可能找到。

“妈的,怎么积了这么多水?”老赵也从上面爬了下来,踩在泥泞的边缘,皱眉看着眼前的景象,低声咒骂了一句,“上次来还没这样……可能是哪里的排水管堵了,或者……”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上面楼体可能出现了结构性损坏,导致渗漏加剧。

希望落空。陈铭的心情也沉入谷底。他用手电仔细扫视这个污水坑,试图找到哪怕一点点有用的东西,但除了垃圾就是锈蚀的废铁。

就在他准备放弃,招呼老赵返回时,手电光无意中扫过对面坑壁靠近水面的一个角落。那里,污水与墙壁的交界处,淤泥似乎被什么东西翻动过,露出一小块相对“干净”的、颜色不同的区域。而在那片区域的边缘,半埋在黑色的淤泥里,似乎有一个……塑料袋的角?

颜色是常见的蓝白色,像是那种大号加厚的垃圾袋。

在这种地方,一个看起来相对“新鲜”的塑料袋?陈铭心头微动。他示意老赵注意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沿着坑壁边缘,尽量避开深水区,向那个角落挪去。

泥泞吸扯着他的鞋子,每一步都陷下去,发出“噗叽”的声响。污水的恶臭愈发浓烈。

靠近了。手电光聚焦。

没错,是一个厚实的蓝色塑料袋,大半埋在乌黑的淤泥里,只露出一角。袋子鼓鼓囊囊,封口处用黄色的塑料扎带捆了好几圈,捆得很紧,很专业的样子,不像是随意丢弃的垃圾。

陈铭用撬棍小心地拨开袋子周围的淤泥,试图将它勾出来。袋子比想象中沉。他手上加力。

“哗啦——”

袋子被从淤泥里拖出一半,带起一片污水。与此同时,袋口因为拉扯稍微松动了一些,露出了里面东西的一小部分。

是……包装袋?塑料包装,印着模糊的字体和图案。陈铭用撬棍尖轻轻挑开袋口。

手电光下,他看到了一排排整齐码放的、银色锡纸包装的……压缩饼干?还有旁边露出的,似乎是真空包装的卤蛋?以及一些看不清具体是什么的、用透明塑料密封的小包装物品。

食物!而且是密封完好的、未变质的应急食品!

陈铭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环顾四周,尤其是头顶他们下来的洞口和这个污水坑的其他入口。寂静无声,只有污水微微荡漾。

“老赵,过来帮忙!”他压低声音喊道。

老赵也看到了袋子里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被一种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取代。他没有多问,立刻踩着泥泞过来,两人合力,将这个沉重的塑料袋从淤泥里完全拖了出来,拉到相对干燥一点的坑壁边缘。

袋子很大,分量不轻。陈铭用剪刀小心地剪开扎带,打开袋口。

里面东西码放得非常整齐,种类繁多:几十包不同口味的军用压缩饼干(虽然过期了几个月,但在这种环境下绝对是珍馐),几十个真空卤蛋和真空包装的鸡腿,十几包牛肉干和猪肉脯,好几包独立包装的盐和糖,甚至还有几盒火柴、几卷防水胶布、两把多功能折叠刀、几个防风打火机、几包净水药片、以及……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着的、巴掌大的硬壳笔记本。

这绝不是施工队留下的材料,更不可能是无意中遗落的垃圾。这是一个精心准备、刻意隐藏的应急储备点!

谁会在这里藏这些东西?为什么?

陈铭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他立刻拿起那个油布包裹的笔记本,擦掉表面的泥水,快速翻开。

笔记本前面几页是空白的。翻到中间,开始出现字迹。字迹有些潦草,用的是蓝色圆珠笔,有些地方被水浸过,字迹洇开,但大部分还能辨认。

“……3月15日,老刘说最近不太对劲,急诊送来的几个病人症状很邪门,像狂犬病,又不像。院里让保密……”

“……3月22日,仓库又丢了一批防护服和消毒剂,监控什么都没拍到,鬼知道是谁拿的。后勤处那帮人整天神神秘秘……”

“……4月5日,越来越不对了。听说邻市也有了。晚上值班,总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管道里爬?我可能是太紧张了……”

“……4月10日,不能再等了。我把东西分批藏到这里。这里没人知道,连老赵都只晓得有个旧水坑。万一……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这里或许能撑几天。但愿用不上……”

字迹到这里中断了。后面几页是空白。

陈铭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手心里瞬间沁出冷汗。他猛地抬头,看向站在旁边、正低头看着袋子里食物、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晦暗不明的老赵。

笔记本里提到了“老赵”!而且,藏东西的人知道这个水坑,还特意提到“连老赵都只晓得有个旧水坑”!

这个老赵,显然不是他自己所说的,仅仅是个普通的、被困后偶然发现药库的管道维修工!他认识这个藏东西的人,甚至可能知道这个储备点的存在!

那他为什么之前不说?为什么带他们来这个积满污水、看似毫无希望的地方?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电光石火间,陈铭想到了工具间角落那个带着可疑血迹的碎瓷片,想到了老赵异常熟悉地下管道的表现,想到了他那过于顺理成章的镇定……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然窜上头顶。

而就在这时,一直低头看着袋子的老赵,似乎感应到了陈铭的目光,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可以说很平静。但在手电光从下往上照射形成的阴影里,他那双平时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着冰冷的光。

他看着陈铭,看着陈铭手中那个打开的笔记本,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扯动了一下。

然后,他用那带着浓重鼻音、此刻听起来却异常清晰的嗓音,慢慢地说:

“陈医生,找到好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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