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我身上的汗毛瞬间炸起,冷汗顷刻间打湿了衣服。
“你是谁?和林婷婷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劫持我?”
身后的人顿了一下,笑声怪异:
“你不记得我?”
“你竟然不记得我?”
话落,一只手狠狠薅着我的头发逼迫我转头。
一张熟悉的脸放大出现在我眼前。
“林夏,好好看看,这张脸你眼熟吗?”
我错愕地瞪大双眼。
恐惧瞬间弥漫我的四肢百骸。
我认识他!
我认识他!
他就是买了林婷婷的那个男人,张明强!
我上一次见他,还是在搜查到林婷婷的踪迹,去深山里接她回家的时候。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
张明强的脸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相较于从前,眼神中更多了三分杀气。
我曾经是军人,无比熟悉这样的眼神。
如果没有杀过人,是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的!
我颤着唇:
“张明强,你真的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张明强挑着眉,嘴角的微笑显得越发邪气。
“对啊,你猜对了。”
“就是我。”
“可你是怎么猜到的呢?明明我们只见过一面,你为什么这么敏锐的锁定了我?”
说着,他拽着我头发的力度不断收紧。
他用力到想要直接将我的头皮拽下来。
我痛呼出声。
他脸上的笑容没变,缺了半根无名指的左手狠狠在我脸上甩了一巴掌。
“没关系。”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可以慢慢跟我说。”
他沉下来,死死钳制住我将我拽到车上。
车中早就准备好了绳子和蒙面的布条。
他干净利落地将我捆起来,蒙住我的脸,然后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我眼前一片漆黑,虽然恐慌,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绝对不能慌。
我必须要想办法救自己。
张明强余光中瞥到了我的小动作,讥讽出声。
“林夏,别白费力气。”
“我既然敢把你绑来,就说明我有不被找到的办法。”
“就算有人找到我的位置……”
他哼笑一声,忽然凑近我。
声音轻到我几乎听不清。
“就算有人找到我的位置,那你,也只能作为一具尸体被抬出去。”
“八个月,我杀了十几个人,我的刀很快,我的动作也绝对干净利索。”
“杀了你,不费吹灰之力。”
我动作顿住,像是彻底绝望般,放弃了挣扎。
张明强很满意我的适可而止,吹着口哨猛踩油门,不知道驶向哪里。
6
警局那边已经乱成一团。
张明强自小生活在网络不发达的山村,技术员们翻遍全网,也只找到了他年幼时为了上学才拍的一张证件照。
侧写师根据他的脸颊骨骼走向,画出了几张他长大之后的模样。
技术人员拿到画像后,和模糊到看不清脸的监控截屏对比。
“不行啊,这根本看不清。”
“凶手太谨慎,反侦察能力也很强,他有意识躲过了所有监控。”
“唯一拍到他的监控设备老化,根本看不清脸!”
技术人员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侧写师则定定地盯着被放大的模糊照片,缓缓皱眉:“是一个人!”
“张明强,就是凶手!”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侧写师身上。
局长急忙走过来:“怎么确定?照片太模糊了。”
侧写师拿过笔,对着模糊的照片写写画画。
没多久,一张画像就被画了出来。
和另一张放在一起比对。
“你们看。”
“虽然这两张画像上的人只有六分相似,但他们脸上的骨骼走向是一模一样的。”
说着,他将将第一张画像上的人画瘦了一些,眼睛画长了一点。
原本六分像的两张画像,顺便变成了九分像。
局长看着这两张画像,面色依旧严肃,嘴角却泄露出一点笑意。
“终于找到他了!”
“关凯和林婷婷有交代犯罪嫌疑人和他们的关系吗?”
负责审讯的警察连忙赶来。
“通过关凯的动作和微表情,他说不认识凶手,是实话。”
“可林婷婷……她认识,且和凶手关系匪浅。”
“甚至被抓前,她和凶手还见了一面。”
局长抿着唇:“好,继续审……顺便派人请林夏过来一趟。”
话音刚落,一个负责保护我安全的警察就像阵风一样冲了进来。
“局长,不好了。”
“林夏被张明强劫持了!”
局长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今天林夏去定月子中心,刚离开月子中心张明强就从她背后袭击了她。”
“小林正在跟踪他们,我赶紧跑回来通知你们。”
局长冷着脸,发号施令。
“给小林打电话,询问他张明强劫持林夏逃离的路线。”
“给特警部门打电话,点人出发,解救人质抓捕罪犯!”
张明强是连环杀人犯,现在又确定了他和林婷婷联系过。
局长大步流星冲到关押林婷婷的房间,冷声逼问。
“林婷婷,我们已经知道了连环杀人犯就是张明强,也查到了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三天前。”
“你是最有可能知道他藏身之所的人。”
“你姐姐林夏被他劫持了,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如果你还有良心,就老实交代他可能藏匿的地点!”
林婷婷骤然瞪大双眼,尖叫出声。
“你们冤枉人!你们和林夏是一丘之貉!”
“明强哥绝对不会杀人!”
“你们这是污蔑!”
她的情绪波动异常激烈,比起关凯被抓时还要激烈千百倍。
见从她嘴里打听不出什么,局长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小林身上。
恰好小林的电话被拨通。
“局长,我跟踪张明强到了城边的废弃工厂里,只是这里建筑太多了,我不知道他藏身在哪。”
“贸然进去恐怕会威胁到人质的生命安全,怎么办?”
局长沉默了。
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原地等待,等我们到了再说。”
7
此时的我,正被张明强扯着下车,踉踉跄跄撞在废弃的生了锈的废旧铁桶上。
我接连磕碰了几下后,忽然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抱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厉声惨叫:
“张明强,我肚子疼!”
“我怀着孕,要不你就干脆杀了我让我一尸两命,要不你就让我好好走路!”
我声音尖锐,张明强不耐烦地“啧”了声。
“你怎么这么麻烦!”
他的语气恶狠狠的,可手中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
等到我呼痛的声音小一些时,他才敢拽着我继续走。
可这次的动作也放轻了许多。
让我能在缓慢走路的过程中,有机会在路上标记一些不起眼的小记号。
不知道走了多久,张明强终于停下脚步,将蒙住我眼睛的布料扯了下来。
光在霎那间刺进我的眼睛里。
我不自觉眯起眼。
等适应了光亮之后才有空环视这里。
地方虽然简陋,可床和基础的生活用品不少。
能看的出有人在这里长时间生活的痕迹。
张明强木着脸将我按在椅子上,粗粝的绳子一圈圈将我和椅子绑在一起。
可就在绳子即将缠上我的肚子时,他犹豫了一瞬,小心翼翼绕过了我的肚子。
我还在不停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良好的视力让我注意到不远处桌子上的病例。
和我在纸尿裤包装中看见的病例一模一样。
是林婷婷的。
“林婷婷在九个月前查出了白血病和肾衰竭。”
“你是从知道她患病之后就开始作案了,对吗?”
张明强的动作一顿,看着我的视线危险起来。
“林夏,你真不愧是做过侦察兵的人。”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我深呼吸一口气,心中的慌乱骤然减轻三分。
因为关凯是法医,所以这桩跨省的连环杀人案我也在时刻注意。
每个受害者除了被砍断了无名指之外,还有一个所有人都没注意的共同点。
就是他们每个人,都在两个月中去过医院。
只是时间乱,去的医院并不是一家,病症也不一样,所以才没人注意。
只是无一例外,在他们去医院看完病的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就命丧黄泉。
“张明强,你杀那些人,是为了林婷婷的病吗?”
提起林婷婷的病,张明强的脸上浮现一抹痛色和恨意。
他面目狰狞,眼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婷婷在我家那么久都是健健康康的,怎么一回来就生病了?”
“肯定是你们对她不好!”
“还有那些人,该死!”
“谁让他们和婷婷配型不成功?废物!”
我声音平静,表情也没有半分恐惧。
因为我知道他现在根本就不会杀我。
他和关凯一样,都等着我肚子里的孩子救林婷婷的命。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视线就落在我的肚子上。
“只有这个孩子还有点用。”
“林夏,我恨你把婷婷从我身边夺走,所以,让你的孩子替你还。”
“只要你生下孩子,把孩子给我,我就不杀你。”
我看着张明强,只觉得他很可悲。
“你为林婷婷做了这么多事情,她却不记得你了。”
“你为她屠戮人命的时候,她在和她的姐夫翻云覆雨。”
“张明强,你毁了你自己的人生!”
听见我的话,张明强却只是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林夏,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婷婷,我知道她心里有我。”
“至于你那个老公……”他不屑轻嗤:“不过又是一个废物。”
“如果他能顺利的救了婷婷,说不定我还能饶了他。”
“结果他竟然这么不小心被你发现了,等他出狱,我一定找机会杀了他。”
张明强一口一个杀字。
我清晰的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屠戮成性,心理扭曲了。
人命在他面前,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我闭紧嘴,不再说话。
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杀性大发,不顾及我肚子里的孩子直接捅死我?
反正我已经沿路留下记号,只要安静等待救援就好了。
8
警察们来的很快。
他们站在废弃工厂前,看着一座座废弃厂房也觉得头疼。
这个工厂曾经是南市最大的工厂,厂房粗略估计也有八十几间。
一间间找过去不仅耗时,还容易打草惊蛇。
局长皱着眉,焦急地来回踱步。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名特警指明了方向。
“在那边。”
“我看见了林夏留下的队内专用记号。”
到了这是,局长才想起我是侦察兵出身。
确认记号是我所留后,他们一行人安静迅速地向我们所在的废弃厂房靠近。
此时的我正感觉到小腹一阵阵发紧。
怀孕九个多月,我学了很多孕期知识。
明白现在发紧的痛意就是在宫缩。
现在还不算很疼,我却依旧如临大敌。
“张明强,我要生了。”
“如果你不想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最好现在把我送到医院!”
张明强先是一喜,旋即又皱紧眉。
“不行!去医院我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我调整呼吸:“就算你不把我送到医院,也得先解开我身上的绳子吧?”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我面前垂头解开绳结。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我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反光点。
那是狙击手瞄准的信号。
救援的人到了!
张明强还在专心解绳子。
我暗中积蓄力气,猛地抬脚踹向他下三路。
他猝不及防被踢中,蜷着身子痛到打滚。
下一秒,十几位特警举着枪冲进来。
一半将痛到喘不上气的张明强抓住,一半冲到我面前抱着我就往外跑。
我的羊水已经破了。
他们用最快的时间将我送到医院。
我被推进产房,什么话都来不及说。
刻骨铭心的疼痛不断传来。
但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再有意识的时候,我的孩子已经被护士抱到了我的身边。
他皱巴巴的,不好看。
但我的眼泪却疯狂涌出。
怀胎十月,我都是再提心吊胆中度过的。
所有人都在算计这个孩子的命。
但幸好,幸好,我费尽心机救了我们母子两个。
9
生下孩子后,我就去了月子中心。
局长来过一次。
他说张明强对犯罪行为供认不讳,现在就等吧证据移交法院判刑。
我敷衍地点头。
随即他又说起关凯。
他提起关凯的时候我还愣了下神。
不过是短短半个月没有听过他的名字,再听已然觉得恍如隔世。
最初知道他和林婷婷背叛我时的恨意也消失殆尽。
“关凯他,已经被开除了。”
“他因为受贿,严重违反了组织纪律,是一定会被判刑的,只是他听说你生了,极力要求来见你一面。”
“你见吗?”
我看着睡得正香的儿子,思索了一瞬:“见见吧。”
或许,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
局长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决定。
他拉开门,关凯正戴着手铐站在门外。
他定定地看着我,眸中神色复杂。
“夏夏,对不起。”
“我……”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我掀起眼皮,和他对视。
“关凯,像你这种人是不配被原谅的。”
“如果你来见我,只是想说对不起,那就请你离开。”
我说话不好听,可关凯的眼泪却忽然落了下来。
他扶着门把手,缓缓跪了下去。
“我知道你恨我,可婷婷毕竟是你妹妹。”
“咱们的孩子是唯一一个和她配型成功的,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妹妹死吧?”
他自己深陷泥潭,还在为林婷婷说话。
真是深情啊。
一旁的局长显然也惊呆了。
他冲上去,猛地甩了关凯一巴掌。
“关凯你发什么疯?你你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心疼吗?”
“你为了那个女人前途没了,履历上也有了污点,名誉扫地,到了现在竟然还不知悔改?”
关凯脸上浮现一抹羞愧。
“不是的,只是……只是我更愧对婷婷。”
“我让她做了第三者,是我强迫她的……”
听着这些话,我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破口大骂关凯是个彻头彻尾的傻比。
“关凯,你知道林婷婷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我残忍地勾起嘴角。
“当年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被张明强锁在房间,像狗一样,毫无尊严。”
“可我带人解救她时,她寻死觅活,和张明强难舍难分,说他们是真爱。”
“从始至终,她爱的只有张明强,至于你,不过是她报复我的工具而已!”
关凯是法医,可上学的时候也辅修了心理学。
他明白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只是他不敢相信。
白着脸看向局长。
局长也一脸复杂:
“林夏说的没错。”
“那天林夏被张明强绑架时,我去逼问张明强的下落,林婷婷的反应激烈的很异常。”
“事后局里给她请了心理咨询师……她确实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关凯,从始至终,你都是被她利用的。”
“她甚至想要等你计划成功,她身体痊愈后就杀了你,然后和张明强远走高飞。”
关凯脸上的血色尽失。
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
局长叹了口气,挥挥手就让人将他带下去。
“林夏,你好好养好身体,我们先走了。”
10
之后的日子平静无波。
我出了月子后就带着孩子回了家。
只是没想到,在家门口看见了我父母的身影。
他们的头发在短短一个月白了一半。
“夏夏,你得救救婷婷啊,她毕竟是你妹妹。”
“就算犯了错,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关进监狱啊!”
我看着他们苍老十岁的脸颊,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们知道我被绑架了吗?”
“知道我生孩子了吗?”
我爸皱着眉,眼底满是不耐:
“你能不能别转移话题,我们在跟你说正事呢!”
“你能不能救救你妹妹?”
“她还那么年轻,不能坐牢!”
我转头看向我妈:
“你有什么想说的?”
她张了张嘴,视线落在我抱着的儿子身上。
“婷婷生病了,这孩子和她的配型……”
我冷声打断:“闭嘴!”
没想到,明知我被绑架九死一生的事,他们眼中却依然只有林婷婷。
“林婷婷和连环杀人犯勾结,勾引我丈夫,甚至还想害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告诉你们,她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不会,也没有办法让她不坐牢。”
“现在,请你们离开我家,我家不欢迎你们!”
我气得颤抖,伸手就开始推搡他们。
我爸妈也急了:“白眼狼,你就这么和你爸妈说话!”
“随便你们怎么骂,以后我林夏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我说完,用力将门关上,把他们两个隔绝在门外。
儿子被嘈杂的声音吓得直哭。
我靠在门板上,听着亲生父母对我的辱骂,抬手捂住儿子的耳朵。
我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也早就对他们不抱希望。
任凭他们怎么骂,我都没有再把门打开。
他们似乎也知道求我没有用,反而想法子找起别的门路。
我没管,只要别烦到我头上怎样都行。
生活消停了一段时间。
他们再次找上门时,我刚把儿子哄睡着。
看见他们的脸,我下意识关门。
可我妈却用手死死抵住门。
她脸色发白,眼眶却红的吓人。
“夏夏,你妹妹她,死了。”
“那病发作了,昨天夜里人就没了,早晨查房的时候,狱警发现时,身体都硬了。”
听见这个消息,我有些恍惚。
早就知道林婷婷生了病的,只是没想到她会没的这么早。
我抿着唇,语气依旧冷硬:
“所以呢?你们上门来干什么?”
“只是通知我?”
我爸好像也伤心极了,听见我的话都没力气呵斥我。
“爸妈现在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了,你带着孩子回家吧。”
“让我们享享天伦之乐……”
我冷眼盯着他们:“合着这是上门求我给你们养老?”
“你们走吧,赡养费我会按时打给你们,但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说完我就关上了门。
过去的一切,我都想割舍。
无论是父母,林婷婷还是关凯。
我未来的生活规划中没有他们的身影。
所以他们最好也永远都不出现。
我踩着拖鞋,去了儿子所在的婴儿房。
然后将门,彻底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