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档少女》第七章:灭门
暮色渐暗。
楼娘手里拽着信件,上面落着太子府的印记,警告信就这么翩然而至,她也不敢声张。
红楼内歌舞升平,楼娘在自己房里急地团团转,客人都没法好好接待,派出去一波又一波的人马找寻乐姬。
结果所有人都说看到乐姬回了楼里,之后再上去看时就不见了踪影。
小可儿木讷候在门外,迦玉站在一侧,两人同时丢了主子。
楼娘得罪不起太子府,更得罪不起李府,将军府就不用说了,她这种草民,一下子丢了两个金元宝,还不能找回,这这这,上哪说理去。
楼娘真是心里憋了一口气,朝外喊道:“可儿。”
门外小可儿与迦玉对视一眼,前者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进去了。
进门楼娘没有发火,抓着小可儿的手,拍了拍,严肃道:“可儿,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小可儿眨巴眨巴眼,呆立回:“妈妈请吩咐。”
“你去李府…”楼娘忽而想起那件披风,改变主意,“不不不,你去将军府,告诉李公子乐姬失踪了,他一定能找回乐姬。”
因为李老夫人过寿,对外宣称李老夫人多留了小辈一晚,所以众人只知蒲相公接走了夫人。
但小可儿知道详情,因为李公子受了伤,不易移动,以免伤口裂开,但自家姑娘好像没跟楼娘说这事儿。
小可儿站在原地踌躇,楼娘以为她怕了,安慰道:“别怕,将军府不会滥杀无辜,你顶多挨顿板子,要是李公子怜惜乐姬,他肯定会阻止,并且派人去找,到时候你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小可儿纠结的是要不要告诉楼娘李公子昨晚挨了一刀,怜不怜惜的倒不是个事儿,能不能见到他,是真是个事儿!
楼娘见她面色犹豫,威压道:“你要是不去,现在就将你打发给牙子,丢了乐姬,正好我还没跟你算账。”
小可儿缩了缩脖子,垂身回答:“妈妈息怒,可儿明白了。”
楼娘点点头:“去吧。”
相同与这边的着急,将军府的主屋内,申屠九曜正在宽大的浴池内舒服泡澡,洗去战场沙尘,还有血腥,连带那些伴随而来的伤口也得到清洗。
扣扣。
屏风外,暗卫抬手敲了敲木门,单膝跪地,恭敬回:“将军,月见门抓了乐姬,手…好像是从宫里伸出来的。”
水声哗啦,申屠九曜起身,不急不缓穿衣,长袖飘然,红衣灼眼。
上天格外偏爱他,连皮肤都未因沙场风霜而带暗色,天生适合入画。
“月见门…”消息没有激起他的情绪,申屠九曜赤脚走出屏风,吐出两个字:“砍了。”
暗卫不得不提一句:“将军,平安桥的两端是月见门和千钟堂,若是失衡…..”
“迟早都是要除,早些理了。”申屠九曜人虽在边关,但长荣城的消息他可是时刻都有关注,他说着,停了一下,续道,“乐姬,她还有用。”
“是。”
暗卫前脚刚走,忠叔走来回禀:“王爷,老夫人有请。”
这厢小可儿领命,一溜烟跑了个没影,紧赶着一口气跑到将军府门口,停了一下,没喘两口,又跑去了后门。
看到来开门的是忠叔,小可儿是有些惊讶的,他一个管家,这么闲?
“你是?”忠叔瞧她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
小可儿垂身一礼,才缓缓说道:“奴婢是红楼乐姬姑娘的贴身侍婢…”
这话还没说完,’啪‘地一声,面前门就合上了。
清风拂面,凉凉拍打着小可儿,直觉心跟这天色一样暗淡了,前有权势的将军府,后又楼娘这匹狼。
越想越委屈,小可儿心一横,也不管什么礼数,大力拍打木门,吼道:“奴婢有事请求,还请通融!”
“去去去!”忠叔慌忙打开门,训斥,“主子已经歇息,再嚷嚷,让你竖着来,横着出去!”
小可儿不管他,交不了差也是个死,落到牙子手里生不如死,还不如奋力一搏。
想至此,小可儿更来劲了:“奴婢有要事求见!”
忠叔抬手一巴掌,怒斥:“闭嘴!”
小可儿被打翻在地,嘴角丝丝鲜血流出,眼泪也被打了出来,不屈不挠还准备开口:“奴…”
“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这声来得低沉舒缓,小可儿抬眼,不知是眼泪糊了双眸还是怎的,来人红衣携光,三千发丝顺服贴落身后,他似彼岸花,眼里荒凉一片,伟岸傲月,俊得让人暗叹不配同他一处。
小可儿还好不是第一次见到耀亲王,撑着身体跪下,清醒回:“多谢王爷。”
关了门,申屠九曜边走边唤了句:“忠叔。”
“王爷。”
“这件事,不用传到大少爷耳朵里,以免耽误病情。”
“是,王爷。”
眼看着耀亲王消失面前,忠叔舒出一口长气,多年不见,王爷的气息更冷了。
被同样冷醒的还有白萝,面前窗户大开,夜晚的风吹起真是凉入骨。
白萝艰难伸展脖子,手腕阻碍使她睁开双眼。
待看清楚周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立即瞪得溜圆。
这是一间房子,灯火照映下白萝看清自己的处境。
五花大绑说的就是这个情况,只是白萝的身上绑着一根细线,线的另一头绑在柱子上,中间挂着铃铛,它此刻安详无声。
手脚被绑着,嘴里塞着不知名的布料,白萝鼻息深吸一口气,胸腔‘噗’的吐出储存的气,一下将嘴里的布料吐出。
被捆得结实,白萝怎么扭动挣扎都没用,反倒撼动了铃铛。
白萝也不在乎它的清脆声,呸了两口,才算嘴里干净。
面前的窗户外告诉白萝,天黑了。
只是,白萝眺望远处愣是没有一点灯火的样子,窗子外黑漆漆的,除了月光,啥也看不见,也静极了。
这时,门被人推开,走进一个大汉。
“醒了。”男人模样不算好看,粗布衣裳,手里握着大刀,粗鄙说,“老子还以为一手刀将你毙了。”
白萝开先还有点警惕,这人出口白萝就淡定了,听他说:“好了,老子要问你话,问你一句答一句,敢蒙老子,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
他突然闭嘴,白萝瞧他笨笨地,遂非常配合点头,还露出一点纤纤弱质之态。
他转身坐到旁边椅子上,一脚踩着边缘,一手搭在膝盖上,粗鲁道:“叫什么?”
“乐姬。”
“老家在哪?”
“不知道。”
他怒目大刀一横指着白萝:“你他娘的!”
白萝倒是不怕,作为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少女‘来说,这就是小儿科式壮胆骂街,但还是配合演戏,瑟瑟发抖回:“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我失了些记忆。”
他缓缓收刀,摸着下颚,问:“两年前失的忆?”
白萝反问:“什么意思?”
他急了:“你他娘的你不是两年前被捡回来楼娘收的你吗?”
白萝眼睛亮亮,喉咙发出:“哦~”
原来是这样啊,乐姬是两年前到的红楼,嘿嘿~那之前的事,也没什么人了解咯。
他打量起乐姬,一时觉得她不像个囚徒。
他自认含蓄道:“你这憨货,不会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白萝气结,真想朝吐他一口口水,不过,表面斯文人的她,忍了。
白萝其实也想通了一点,人贩子也只敢劫个道,入室绑人这么嚣张,背后没人,谁信啊!
“不对,你胡扯说失忆就失….”
正想着,面前男人突然不说话了,直直倒了下来,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这一下估计没法补救了。
白萝小心唤了句:“大哥?”
“迷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声音来自面前。
白萝的前方窗户上倚靠着一个人,胡子拉杂的人,也是分外眼熟的人。
“瞎子?”
“我可以救你,三千两。”瞎子仰头一口酒,抵哑着。
“那你不如去抢好了。”白萝今天出门翻阅乐姬总资产的时候,才发现总共身家也不超过万两,还是乐姬的小金库。
瞎子转身跳窗欲走,白萝眼瞅着没得谈,急急唤道:“我现在身上没钱。”
瞎子背过身,侧头道:“可以赊。”
白萝蹙眉:“你知道我是谁?”
“红楼的味道,我闻习惯了。”
“你去过红楼?”
“施手的过客,身上有些会带着红楼里的味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白萝十万个为什么,心中疑点突突冒。
瞎子没有回答,反问:“救还是不救?”
“万一是你绑架的我呢?”
瞎子哑然,纵身跃下窗户,眨眼间,没了身影。
白萝张着嘴:“别走,大哥,好商量呀。”
是夜,隔绝悲兮。
香饵之下,必有死鱼。
有些生命本不该献祭,可总有草芥和蝼蚁自命不凡,赴险犯禁,争做二臣。
花哨相佐褴褛,千刀穿肠也要望其须弥,岂知三两银钱,就可断他痴心清高,魂归九狱。
血浓溅起花色,来者十二人,他们漫不经心,刀剑甚至藏起几分锋芒,却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血腥荡开,烈火恰逢风起,月色染了半边,袅袅欲望如烟随风而散。
白萝听到脚步声,漫天的火光照了过来,厮杀声传来耳边,又逐渐淡了下去。
嚓嚓!
白萝只觉眼前银光闪了闪,不算单薄的木门就这么碎成了几大块!
门口站着戴黑面具的男人,束身而立,手里的刀尖正在滴血,他的面具上似乎也沾着血,只是面具太黑,令白萝有些看不清。
白萝闭眼瘫在椅子上,也不知该说自己好运气,还是真晦气。
准备迎接死亡的白萝,忽感身上绳子一松,紧接着被人拉住胳膊,听男人淡泊唤了句:“姑娘?”
救我的!
白萝刚睁眼,便被快速扛在在肩上,男人路过瞧了眼地上的人,没再补刀,冲了出去。
幸好消化不错,空腹的白萝被一路颠簸,要不然早吐了。
大火漫天,白萝在颠簸中瞧见数十个身影聚拢过来,还听道:“都解决了?”
“嗯。”
“走!”
白萝能直观感受到大火吞噬房屋,湮灭一切痕迹,一时无法判定救自己的算好人,还是说自己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有价值。
白萝觉得这个世界上出现什么诡谲怪诞的事,除非自己变得嗜血之外,都不算稀奇。
就好比现在看着地面越来越远,腾空飞行,毫无地心引力这种小事来说,自己都能淡定。
淡定之余,白萝瞧着火光映衬下的身影,仰头喝酒,一派悠哉,他脚边一个人吊在树丫上,火光照得若隐若现。
白萝同他的姿势无二,只不过她是肉垫罢了。
白萝瞧清楚了,是那个粗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