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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心女医》第7章 离夕被剑兰喝斥

当着徐云天的面,剑兰用竹管给少主喂了些受伤病人正骨前服食的安神液,抽出了扎在其脑后枕的隐针。

隐针针如银发,不足半寸。

能把半寸银丝从侧灸入穴位,既不能太深,太深丝针会扎破脑髓导致后脑内损;

又不可太浅,太浅丝针触不到脑血筋,无法限流血液而失效;

更不能太正,太正直接刺破血筋,不但不能控血限流,还会造成内出血。

针被抽出后,少年手背血筋很快回复正常,且鼻息渐渐匀称松驰。

……

从离夕三岁起,剑兰便开始教她熬药、制药,离朝随后也跟着一起学。

如今两孩子年纪虽小,但那些制药技巧炒、炙、蒸、炖、烊、煨……都已驾轻就熟。

很快,香菜根汤送了上来。

适才喂安神药的时候,徐大人还在,帮扶着一下就喂好了。

此时徐大人已离开,剑兰只好坐到床上,抱起少年,方便他能稍仰起头饮入热汤。

……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已脱离了困顿与烦躁,滚烫的后背离开了闷热,先是一阵凉,然后靠到了柔软且是活着的温暖上……

不知味的热流进入口腔,顺着咽喉,缓缓滑入燥热的身体里,一串,又一串……

每一串都似三月清晨湖边的微风抚过他额际,轻柔、清新,令他心旷神怡。

那因病痛造成的沉重,像流沙,一点,又一点,从他的身体上滑落散掉。

子稷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能勉强撑了撑眼皮,梦境般模糊的脸庞又再一次在他的眼前闪现即逝。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以往那种像悬在空中的虚惘,而是触手可握,安心而踏实。

……

剑兰还没有给沉睡少年喂食完热汤,离夕已经端上来了一小杯子用薄荷枝叶榨汁蒸馏好的薄荷液。

“娘,刚才出去的姐姐说没有鸭羽,我说换成鹅羽,可还行?妹妹已经在烧酒,准备煮羽了。”

“好。离夕,这位小哥哥得的是童疫,不可随意触碰,每次进来后出去,手袜要换下来用雄黄酒洗净,拭肤熏衣都不可少,可记住?”

“嗯。”放下杯子的离夕低头应了一声。

“午后通知外面的人,让他们备些山药小米羹。”

“嗯。”回答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

“姐姐,你快来看呀,那假山边儿上的梅树结了好多青梅,你快来看呀!”外面传来离朝的声音,高兴得像她已经吃到了腌梅子一般。

“告诉妹妹,这不是自家,不可随意翻弄别人家的东西。”

“嗯。”离夕还是低着头,转身就出去了。

奇怪了,这孩子是怎么了?

……

梦境终究是梦境,无论感觉如何真实,也不可能是真的!

睁眼看清楚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子稷继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腰身上的刺痛阵阵袭来,似在提醒着他,他还是个活物。

已两日没怎么合眼的剑兰累得趴在床沿小憩,床有轻微震动,她一下惊醒过来,第一眼看病人的情况。

见少年睁眼呆望着床顶,剑兰赶忙爬起来,替他号了脉,“少主醒了?”

然后拿开他额上的湿棉巾,再用指背轻贴他的太阳穴。

烧退了许多。

一阵冰凉从那指尖渗透入子稷的额际……

她们都是冰冷的!

“离夕,把热着的山药小米羹端进来;离朝,去告诉门外的内卫,少主醒了,请徐大人过来。”

“哦!我这就去!”离朝蹦跳着就向门口跑。

而离夕,默不作声地舀来一小碗热在锅里的米羹端到剑兰面前。

剑兰端起碗,小勺子舀起米羹放嘴边吹了吹,喂至少年嘴边,“少主多日未进食,先吃些流食疏通肠胃吧。”

子稷只用眼角瞥了对方一眼,毫不领情,直接别过头去。

“少主别怕,奴家是医师,是徐大人召来替少主治病的。”剑兰把碗放回离夕手中的托盆上,回身坐到床沿上,伸手去扶床上瘦弱的身子,“来,少主躺着吃食不方便,可起身来方便些。”

看透了这些为了私利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假意嘘寒问暖的人,内侍如是、各宫母妃如是,连自家亲外祖、舅父们都如是!

“都给我滚!”子稷使足了蛮力,推开伸过来的手,把人从身边推开去。

似要借此推醒总想沉浸在梦中的自己一般!

离夕手中的托盘,也不小心被剑兰撞倒在地,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米羹,碎开一地。

“你这个小哥哥真不识好歹,我娘奔波两日来为你治病,明知你染疫仍细心贴身照料,徒手以鹅羽替你来回点滴抹拭疹泡减轻痛楚!小哥哥不知感恩,还推打我娘,你可知我娘担心你多日未进食,肠胃滞伤,这被你碎洒一地的山药小米羹,是我姐妹二度细磨成糊浆便你入口……”两日来甚少说话的离夕一囫囵嚷嚷起来。

“离夕!”剑兰喝停女儿,“你怎如此无礼!”

从前在家中医馆,无论她如何捣闹,娘也从未这般厉声喝斥过她。

莫非是因为前日那些人说的话?

离夕心里委屈,眼眶不禁泛着泪花。

通常这些人在他面前一唱一和,就是为了突现他们无论要从他身上有何所求,都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有年龄如此小的戏子敢在他面前唱丑角。

别看她围着隔布看不清脸,隔布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演得跟真的一样!

子稷斜着身子靠床侧坐,像看戏一般看着两人。

“娘问你,火蛇缠腰,有何病状?”

“火蛇缠腰,疫,染疫者颈项、胸肋、腰间等处可见水疹泡,疹泡所到之处体感刺激巨痛,伴发热、乏力、烦躁易怒……”

“医者,明知道病患染病却不与治,可有医德?”

离夕摇摇头。

“知道病症是疫却逃躲以保自身,可有医德?”

离夕摇摇头。

“非施医术,明知患者疼痛却故意刺痛之,可有医德!”剑兰越说越大声。

离夕摇摇头,泪珠子已经啪啦啪啦从眼角滑了下来。

隔着隔布,剑兰似看到了女儿扁着委屈的小嘴。

可有何办法呢?

若得罪了这家贵人,她便是想教也未必能有机会教了。

“娘与阿公传授你与妹妹医术,你可知娘是医师?可知……你与妹妹将来亦会是医师?”剑兰放软了语气。

“娘,我知道错了。”

剑兰点点头,冲身后别了别眼睛。

离夕身子转向子稷,低头行礼,“小哥哥,对不起。”

从未曾想过会是这般景象,与他看过的、听过的大相径庭。

当那双满是愧意的水汪汪大眼睛望向他时,他竟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生怕女儿的冒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剑兰也转身行礼求原谅,“少主,奴家管教无方……”

“罢了,下去吧!”子稷躺了下去,别过头,不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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