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之上【武陵源】》第10章 五雷阵法
朱琳一见此人，笑了，仿佛舒了一大口气，对大家说：“这是今晚的主讲，金道长。”
金道长遥对秦世欢翘着小胡子笑了一下，秦世欢回一个微笑。
朱琳便起身让座给金道长，金道长也不谦让就坐了上去，秦世欢捕捉到朱琳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她让座时瞟了一眼那个光头，那目光如狮子在估算猎物间的距离，而那个光头的表情有点说不清，似乎很失望又似乎很紧张。
“哐！”一声，一扇窗页被风吹开，电突然停了，外头雷声阵阵，狂风卷雨往来呼啸，闪电刺进房中，忽将所有人脸照成面具一样惨白，又瞬间没入黑暗，有种不安的气氛在屋里生长蔓延。
后来有服务生装束的人进来派送蜡烛，当送到那光头时，光头说不必了，站起来咳了两声，走出门去，另有一男一女也随他去了，那女的正是之前与他附耳说话的短发圆脸。
金道长虽是瘦小，但颇有大家风范，讲台上坐定，任人来人去风雷闪电他只浅笑如常，随后站起身作了个揖，说：“抱歉，风雨阻路，来晚了。”
于是大家继续，只是每人面前一根蜡烛，满屋浮动着暗黄的光，平增了几分神秘。
“若能摆脱命运的束缚，那生老病死便不再是人类的唯一宿命。” 金道长开门见山接着朱琳往下讲：“诸位可信长生之说？”
在座都愣了，若说信无根无据，若说不信那你来这里听什么道？
金道长像是明白众人心思，接着说：“每隔二十七天我们身体组织就全部更新一次，我们会拥有一个新的身体，却也是一个更老一点的身体；而如果我们身体受了不大的伤，只要假以时日便会自动恢复。这些都说明什么”
众人摇头。
“说明主宰我们生命运行的并不是肉体本身，而是另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程序在暗中运行。”
“可为什么是看不见摸不着？”有人问。
“因为它藏身在时间里，只有在时光的流逝中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众人似有所悟。
“我且先出个问题，答出此题便得正解。”
满座于是正襟危坐聚神凝听。
“听好：我有一台人体复制机，若是此刻将你复制成左右两个你，两个你都是完整的你，相同的记忆相同的一切。请问：你会觉得哪一个你才是你？左边那个还是右边那个？”
此题看似玩笑却暗藏玄机
讨论一时热烈，但没一个靠谱的答案。
金道长指指秦世欢说：“秦先生你来说说看。”
秦世欢看他颇有小学老师气质，想笑但忍住了，想了想说：“不太明白，只知道应该和时间有关，可以给点提示吗？”
金道长点点头，说：“可以，佛陀有个老问题‘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
“不提还好，越提越糊涂。”
金道长说：“想想，我那道题中，一共有几个你。”
秦世欢若有所悟。
座下便有人抢答：“左一个，右一个，两个！”
金道长说：“两个？刚才不是说和时间有关吗。”
秦世欢猛然明了，说：“是三个。”
金道长笑着点头，说：“待你说这一句时，已是四个了。”
原来如此！秦世欢恍然大悟：若此一刻我分身为二，其实两个我都不是上一刻的我了。
佛陀所问“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问的不是他生前死后，而问的是在这无穷尽的时时刻刻中存有无数个我，但哪一个是真我？
若悟不透此题，那就真如光头所言：我们并没有真正的自由意志。
金道长微笑着说：“能把时间分成多少份便有多少我，但哪个是真我？”
在座皆面面相觑。
“哪一个都不是真我。”金道长捋了下小八字胡：“如果你能穿越，遇见昨天的你，两人同时中毒而只有一剂解药，谁活？你本能的会选你自己，绝不是对面那个人。”
“那真我在哪？”
金道长说：“不急，我且再问一题：人体共计六十万亿个细胞，你觉得你活在哪个细胞里？”
此题听来简单，却不能深想。五脏四肢，若逐一舍去，我何时算无？散碎谷子，聚而成堆，但几粒算一堆？
“好像，我哪处都不在。” 绿衣女孩说。
“那么五脏运作、气血通行全程自动化，有没有你的意识参与？若无，那运行这一切的是谁？那这身体还是不是你的？”
这件事更不可细想，你的自主呼吸、体液循环、新陈代谢还有伤口的恢复统统没有经过你的“批示”，整个身体默默工作只为了让你去思考世界。它们由谁指挥？它们还是你吗？
“有件事很奇怪。”那女孩眨着眼：“这世上真的存在一个，被称为‘我’的人。”
金道长捋了捋小胡子点头一笑，说：“现在，你回头把两个问题连在一起想一想。”
“我在这世上，并无一时所在。”
“对。”
“我在此身中，并无一处所在。”
“对。”
“那就是说，世界和身体本不是我，皆为外物。”
“对。”
“滔滔时光里，无数贪嗔痴疑慢的‘我’都不是真正的我。”。
金道长没有说话，用眼将四座扫了一遍，然后道破：“有一个梦中之我，有一个梦外之我。”
原来是这样！梦中无数之我犹如无数音符，唯那梦外那个我才是一曲完整的歌。梦里花开花落，梦外一枕黄粱。
许多人听到这里发出“哦！”的一声，凡俗的生命变得透彻起来。
“这么说真正的我，在梦外。”秦世欢说道。
“这个我才是照亮命运的光，真正的自由意志。也就是那道躲在时间里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程序。”
“怎样才能找到它？”绿衣女孩有些急切，仿佛期待这个答案很久了。
金道长神秘一笑，正欲开口，却突然……
突然就在头上三尺处传来一阵“轰轰”的雷声，这雷声不同之前，仿佛谁在楼顶拖动一艘巨轮，声音沉闷压心。
金道长和朱琳等人听到此声竟大惊失色，金道长猛然坐直了向窗口处望去，朱琳忙撩开窗帘，窗外景象吓得众人一片惊叫，只见天上厚重的黑云翻滚汹涌摇摇欲坠，而云层间隙里有红光闪动，仿佛乌云之后隐藏着一片滔滔火海，天空犹如红黑相间的火山熔岩缓缓旋转成一个巨大旋涡，有沉如移山的雷声在云中滚动。
金道长急令朱琳将窗帘合上，神色严肃地对众人说：“看来我们不能再继续了，此处有人设了五雷阵，若再往下说便要触动阵机，雷阵伤人非同小可。”
朱琳在窗帘边上看各位惊恐中又疑惑重重，便解说道：“这不是障眼法，自始至此，各位当信我们不是江湖神棍，世上确实有五雷阵法，它能超越我们平常的因果律而存在。”
金道长叹了口气说：“怪我，来路上已经被人设伏，却还是大意，以至如此。”
从发现窗外异常开始，金甲金乙就将秦世欢从人群中扯了出来站在离门窗最远的边上，秦世欢又是被夹在中间。但期间，那个绿衣女孩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还对秦世欢点头笑了一笑，秦世欢突然觉得，这里许多人都似乎神秘莫测。
集会草草收场。
等再到淮湘楼的院中，又是星空如常，似乎从来就没有经历过雷阵压项的怪事，欢快的溪水正流淌着变幻无穷的霓虹灯光，两岸酒吧传来尖叫和震人心肺的节奏声，烟雨长街，此时宜作艳遇的酒廊，已是盛世繁华的秦淮河岸。
秦世欢被金道长四人围在中间，看着众人悉数散去，看着四周灯火。心想，不知刚才何人在何处作法，现又在何处偷偷看着他们。本想问问今晚是谁干的好事，又怕诸位心情不爽，便作罢了。
不过，十有八九是那光头。
“世界很奇妙吧？”金道长微笑着向秦世欢转过头来，夜色中的微笑似乎要配上小胡子才足够优雅。
“若非亲见，真难相信。”但秦世欢心里却想，即便亲见了也难相信。
“这世界你只能见到感官所及的一点点。明天，许城会带你去探索更难以相信的世界真相。”
“明早九点，赵刚在里耶博物馆门口等你，秦先生最好准备一下，今晚动身。”这是朱琳的声音。
“见到赵刚，我该怎么说。”
“我跟他说，我其实是G.J秘密侦察员身份，请他和你一起执行一个秘密任务。”
美人所托、G.J荣誉，还有什么诱惑比这个更刺激？
“他都没问一下是什么任务？”
“没有，我只跟他说，我已经注意他很久了，他是一名优秀的户外运动家，有良好的信誉以及合理的身份。有必要时，国家需要他出一点力，他很激动。”
他很激动，他当然很激动，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