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微雨惹残烟》第9章 东窗事发
将鲜花制成香片和香粉，琴心花了不少的时日，连放置香片的香囊都是亲手绣的。熬了好几个晚上，今日终于能交差了。绣完这香囊的最后一针，琴心拿起来端详，月白色暗纹绸布做底衬，一只展翅开屏的金孔雀栩栩如生。
她此时还不想招惹容兰公主，上一世并未发生的事，她还需要谨慎的三思而行。所以尽她所能，将此事完成，便是最大的愿望。向李嬷嬷说明后，她便去了公主寝宫。凤阳殿是历代公主的居所，和嫔妃所居的西六宫相邻，而与东六宫相邻的则是皇子居所长乐殿。
刚踏入凤阳门，琴心才向小太监秉明来意，便得知公主去坤宁宫请安去了，她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去坤宁宫外等候公主，以免公主怪罪。
“琴心姑娘，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等候多时了。”琴心在甬道上就远远看到了魏公公守在门口，走近前去，便听到了这番话，她心中一愣。
“魏公公，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公主和娘娘说，叫你做了新奇的玩意儿，想是今日便做好了，快请吧。”说着便先走一步，在前方带路。琴心疑惑，却也提起了千百个精神头，跟着往前殿去。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说着依旧行大礼叩拜，随后起身行常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起来吧。”皇后笑盈盈的说，“容兰说你做了新奇的玩意儿，是什么？”
“回皇后娘娘，是香片与香粉。奴婢也是头回做，怕污了娘娘清听。”
“母后，您看她还挺谦虚，上回她做的茉莉香串，儿臣就很是喜欢呢。”容兰公主转身与皇后说着，随即吩咐贴身婢女，“去，呈上来给母后瞧瞧。”
琴心俯身呈上，听了容兰公主的话，她心中隐隐不安，明明那日她与贤妃一起看不上那小小花串的……
“嗯……这是，牡丹的香气？甚是浓郁啊。”皇后拿起香囊，轻轻闻着，面上的神色藏在了暗影中，无法辨别。
片刻，容兰公主猛然起身，“噗通”一下跪在了皇后面前，“母后！儿臣并不知琴心竟然用了牡丹为我制作了香片与香粉！儿臣明明说的是甚爱月季的香气啊！”
琴心了然，眉头微微皱起，心想，果然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而此时的皇后却并未说话，未明的神色已经变得威严，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消失了。琴心心中明了，本朝极是看中嫡长尊卑，一应用度也忌讳僭越，是极推崇女子安分守己，克己复礼的风尚。若非如此，从前承殊也不会为了保我清白而委身他人，琴心忿忿的想，等待着皇后的回应。
偌大的前殿，此刻静的出奇，甚至连呼吸声的交叠都听着一清二楚，层次分明。
“柳琴心！你知不知道本朝恪守礼节，你竟然还做出此等僭越之事！”未等皇后出声，容兰公主已经按捺不住，大有一种立马要杀人灭口的架势。
“琴心，你说，为何如此。”皇后终于开了口，这语气，正如那日她训斥太子妃的语气一般，冷漠且高高在上。
琴心默默调整了呼吸，直直的下跪，“回禀皇后娘娘……”
“母后，这是唱的哪出大戏啊。还没等我就开场了？”琴心话音未落，这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的，正是皇太子慕辰安。
只听他大步流星的进了殿，站在琴心的一侧，斜眼瞟了一下，便向皇后行了个常礼。
“安儿来了，过来赐座。”皇后说着，面上恢复了一丝笑意，“来一块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琴心低着头，余光看到慕辰安走上前，坐在了皇后的另一侧。
又是片刻的安静，“姑娘，娘娘等着您回话呢。”是魏公公近前提醒。
“是，奴婢回禀娘娘，那日奉娘娘之命，将茉莉香串送至各宫，当送到贤妃娘娘宫里时，恰逢公主前去请安。公主看到茉莉香串，便问奴婢是否还会做香片与香粉。奴婢回答只懂皮毛，公主便说她甚爱牡丹之味，吩咐奴婢制些牡丹香味的香片与胭脂香粉，奴婢便只得领旨了。”
“你胡说！我明明说的是喜欢月季香气！”公主起身反驳，怒目圆瞪。
“公主殿下，奴婢不敢僭越，更不敢因此为公主招致祸端，但是又希望满足公主所愿，所以为了寻找与牡丹相似的味道，寻遍了古书，得知一种名为香茶花的花材，它与牡丹香气很是接近，于是便以您的吩咐为由，请内务府帮奴婢从宫外找来了几盆香茶花，而皇后娘娘手中的，实则是香茶花与少量桂花调制而成。味道初闻以为是牡丹，再闻则有种香甜之气。乃香茶花与桂花融合之味。”
“你……谁能证明你说的？据我所知，你们浣衣局的人曾经亲眼看到你用牡丹制作香粉！”
看来公主还是未经世事，嫩的很，竟一步步进了琴心的设计中。
“不知是哪一位？公主可请她来对质。”琴心依旧俯首回话。却感受到了一束目光，令她有些不寒而栗。
“传她进来！”公主此时还是理直气壮。
片刻之后，只见玉婉走了进来，“奴婢浣衣局宫女玉婉，见过皇后娘娘、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竟是她，琴心未曾想到，她一度认定，会是墨心……
“把你看见的说说。”皇后说道。
“回禀皇后娘娘，前几日，奴婢亲眼所见柳琴心抱回来几盆牡丹，第二日就将花朵全部摘下，几个夜晚，她都在赶制牡丹香片与香粉。不只奴婢，很多人也都看到了！”
琴心转头看了一眼跪在身边的玉婉，叹了口气，说，“玉婉姐姐没有看错，奴婢也确实做了牡丹香片与香粉。”
“人证物证都在，你终于承认了！”容兰公主此刻很是兴奋，一脸的得意，她看向皇后等待她的发落。
然而琴心接着说，“此刻，牡丹香片和香粉在浣衣局中奴婢的柜子里，并未在此。”
“既然公主将此事禀报，那本宫就需彻查清楚。去，把内务府的人叫来。再派人去浣衣局，检查一下柳琴心的柜子。如有她所说之物，便拿过来。”皇后的语气很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真像你所说，你为何依旧要用到牡丹花制作呢？”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最先去请内务府寻找香茶花，采摘下花朵之后已经制作完成。想着制作的方法已然掌握，您乃后宫之主，奴婢理应再制作出牡丹之味来献与皇后娘娘。”
“琴心姑娘倒是想的很周到。”一直未发声的慕辰安，此时懒懒的插话。
琴心不知如何回答，她内心实在不想与他有过多交流，只得低头沉默。
容兰公主此时被憋的满脸通红，她想不到柳琴心会有这般应对之法，现下只能等着人证和物证再次将她的心机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这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甲子。
魏公公进来禀报，“启禀娘娘，内务府总管德公公进来回话。”
“奴才小德子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见过各位主子。”
“起来回话吧。香茶花是你找来的？”皇后问道。
“回娘娘，是琴心姑娘托奴才去找的，说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差事。这香茶花儿是真难找，奴才差人跑了大小集市，可算端回来几盆。”说着谄媚笑着对公主说道躬身，“公主殿下可还满意？”
这算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没准德公公还以为自己是来领赏的，没成想遭到公主一个大大的白眼。
殿内再次安静，空气仿佛凝结，就在此时，一声通禀再次打破沉默，“启禀娘娘，确实在浣衣局找到制作完成的牡丹香片与胭脂香粉。锦盒是皇后娘娘专用的凤穿牡丹苏绣妆奁。”本朝为太后、皇帝、皇后这三位主子奉上物品时，皆需要去内务府造办处登记、查验以及领取专用的锦盒与金丝盖布。
此话一出，容兰公主早已没有了主意。
“哟，这么安静我还以为皇后娘娘还在休息，没想到殿内有这么多人啊！”
关键时刻，贤妃倒是适时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