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明君》第10章 吞狼
深知每个人的秉性，才能够给每个人安排合适的位子。
如果朱由校只是一个普通间谍，那么只需要提升自己的职业素养和完成任务就好，可是他既然做到了负责人，那在这之外，就必须完成一个工作。
看清人的本真！
宫中之人，好比王安，短短几日接触，朱由校心中便有了一个模型。
或许是因为他师父冯保的缘故，王安对政治清明很热衷，同时在东林党的攻势下迅速转化为了这些打算拯救苍生的人之一。
比如魏忠贤，出身市井，打小穷惯了，被欺压怕了，得势必然猖狂，为人定然欺软怕硬。
再比如这些东林党的臣子们。
仅仅是听王安读奏折，朱由校都能听出几人心性区别。
倘若今天是刘一燝在此，他顶多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然后就不闻不问装聋哑了。
朱由校和客氏的事情，往大了说是天下苍生，往小了说就是皇帝家事，外臣去管于情于理都不该，即便是为了祖宗成法也不该。
而杨涟则不然，或许此人在政治统率，行政安民上都没有什么建树，但是他认死理。
轴！
而一个认死理，不畏强权的东林党，才是他今天所需要的那只“虎”。
朱由校看着眼前的鸿声，突然面色苍白，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嘴唇都在颤抖。
“校哥儿，你怎么了？”
鸿声好奇问道，却没有看见杨涟越来越愤怒的眼神。
朱由校一边躲闪眼神，一边也在思索着身后的杨涟。
杨卿啊，你可莫要让朕失望！
正当王安打算派人把鸿声拉走的时候，一个清瘦的老头子站了出来，他双目发红，他面色铁青。
“你想谋反吗！”
老头振聋发聩地喊了出来，浑身都因为情绪过度激烈而颤抖。
朱由校看见杨涟违制走到自己身前，心中知道，客氏无了。
不论正确与否，她已经变成了朝堂最大势力，东林党的敌人。
关上门来，刘邹高杨孙赵或许会有些分歧，可是言出于口，便是同一个声音。
这才是东林党，这才是朱由校忌惮之处！
“大明的皇宫内，陛下受辱，你们竟然无动于衷，朝廷养你们，天子养你们，都是让你们干什么吃的！”
杨涟痛骂着，举起刚才陛下的“墨宝”就砸向了那群侍卫。
这原本是他想拿出去给同僚看的，这可是陛下“好好学习”的证据。
“王安！你是聋子吗？你是瞎子吗？”
杨涟指着王安，一时之间一点都不讲往日情义，大声质问。
王安一愣，旋即惊呼：“来人，给我将这无君于上的东西拿下！”
王安一指鸿声，周围侍卫太监纷纷应命，轻松便将小姑娘按压在地上，十几个壮汉太监仿佛拿捏一只小鸡一般，更有人直接将她的嘴塞了起来，堵塞了一直响着的“校哥儿！校哥儿！”。
其实太监与侍卫们不是无动于衷，只是不知道朱由校亦或者王安的意思，只要有领导发话，这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朱由校透过杨涟瘦弱的肩膀，看见了地上那个女孩的眼神，眼神中有着乞求与不解。
而地上的女孩，却只能看见一双冷漠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仿佛只是在看一场闹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十拿九稳了。
客氏面子折辱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过去的，东林党重要人物杨涟的话也不能当屁放，两方斗起来后迟早有一方要彻底退场。
而朱由校却觉得不够，亦或者说，怕夜长梦多！
光绪怎么死的？还不是被慈禧给顺手带走的？
更何况，东林党以及客氏的门客，可不只是有些容易上头的家伙，他们也有老谋深算的人，万一双方斗一半联合起来一起搞自己，一半宫外，一半宫内，这才是真完蛋了！
于是，朱由校决定往已经熊熊燃烧的烈火上面，再泼一桶滚油！
朱由校轻轻拉了拉杨涟的袖子，杨涟猛然回头，看见皇帝拉自己这才退后两步低下头等待命令。
“杨卿能不能放过鸿声？这都是乳娘的意思，她会打我的。”
全场寂静！
杨涟铁青的脸色，逐渐变成血红。
颜色转变的迅速，以至于朱由校都担心自己是不是演过头了。
“王安！陛下养你何用？！”
杨涟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嗓音，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当初，正是自己把他从李选侍的漩涡里拉了出来，可是，自己这些时日只顾着忙政务，却不曾关心过他。
杨涟只知道有传闻说客氏逾矩，心中想着，不过一个女人，能有多逾矩？再说了，皇帝都没有说什么，他何以去多言！
而且，客氏之前也只能攻击风评，确实没有实打实的罪过！
而今日，有大不同！
他颤抖地扶起眼前少年天子的手，缓缓跪在地上。
朱由校也不知道在明朝这种事情会怎么处理，只知道如果在自己上辈子的驻地，这多半是要直接枪决。
杨涟隆重而庄严地磕了几个头，“陛下，臣罪该万死！”
朱由校连忙搀扶，没想到骨头架子一样的老人却颇有力道，一时间没有扶起来，而他却磕出来了一片鲜血。
“杨卿莫要这样，杨卿莫要这样，早知如此，朕直接去咸安宫就是了。”
朱由校表情慌张，一脸想要和平解决今日这事的感觉。
杨涟直接起身，直奔暖阁，朱由校这才知道，他的请罪或许有两种意思。
一种是，他为过去的失职而感到罪孽。
一种是，他为眼下的行为而请求宽恕。
他拿起御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了客氏恶行，写下了她残忍狠毒，欺君之罪，待君不尊，忤逆君上的罪名，这才横眉冷眼看着王安。
王安吓了一激灵，连忙跑过来，拿起御笔勾了一下，以示秉笔的批红。
杨涟这才又走到朱由校面前，扑噔跪倒，双手碰上那张纸：“请陛下，诛杀此獠！”
朱由校沉吟一下，开口朗声道：“杨卿，客氏虽鞭笞朕，但其心还是为了朕的身体，只是方式不对罢了，杨卿可将其赶走，薅夺名号封赏，务要伤其性命！”
三言两语间，朱由校便已经定了客巴巴的罪行以及处理方式。
杨涟更加感动，伏地嚎啕：“陛下宽厚仁爱至此，可恨妇人，竟敢罔欺君上！”
王安等着杨涟一起来，恭敬接过朱由校手中的纸，从此时起，这就是皇命，这就是圣旨！
“去，叫御马监陈洪率人过来，去咸安宫，拿了客氏！”
王安厉声安排，他对客氏，也没有什么好感。
想当初，客氏，魏朝，魏忠贤，都不过是一些龌龊小人，如果不是因为迷惑君上，哪能有今日地位？
当今天子拨乱反正，王安高兴还来不及，只可惜天子太过于仁慈，竟然留了客氏一条命！
不过王安也知道，在这皇宫中，留人一条命，有时候比不留这一条命还要狠毒，他只是觉得天启皇帝未必知道罢了。
此时的咸安宫，客氏正在让侍女给她捶背，突然便看见有人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
侍女花容失色，双手紧握着衣袖，骨节都凸了出来。
“大惊小怪，翻天了不成？！”
客氏柳眉倒竖，怒斥着侍女。
“夫人，御马监……御马监的人赶来了！司礼监的王公公也赶来了，说是有外臣要除奸！”
侍女慌慌张张地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客氏俏脸微霜，扇了侍女两巴掌以后，自己便走了出去。
“陈洪！你反了！”
客氏出门，面对着佩甲持枪的士兵却毫不畏惧，指着领头的太监喝道。
“客夫人，得罪了，今日咱家身怀圣命，要怨，就怨你命不好吧。”
陈洪毫不畏惧，刚才王安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将死之人，有何可惧？
“擒了她，围了咸安宫，不得放走一鸟一兽，所有逆贼全部抓走，违者立斩不赦！”
披坚执锐的士兵可不理会客氏的怒骂与拳打脚踢，强而有力地双手抓着客氏的胳膊，挣扎间美貌妇人身上已经染了鲜血。
“是谁要害我？是谁要害我！”
客氏大声喊着，周围人却毫不理睬，直接进咸安宫抓人，偌大宫殿当中一阵鸡飞狗跳，随着第一个反抗的人开始，士兵见血了！
客氏透过人群的缝隙听见了那一丝声响，那应该是自己的儿子，此时的咸安宫只有一个有血性的男人！
而听这惨叫，他应该已经死了！
“王安！我誓杀你！朱由校！你个杂种，给老娘滚出来！给老娘滚出来……”
客氏的呼喊影响不了任何事情，只在杨涟赶过来的时候，令后者皱眉。
“让她闭上嘴！”
满脸鲜血的杨涟不像个文官，可陈洪对他，比对刘一燝都要尊重。
“是，杨大人！”
陈洪抬了抬眼，士兵会意，小臂上的铁甲用力抽打在客氏的嘴巴上，一张娇嫩的脸蛋顿时开始红肿发紫。
客氏说不了话了，她只能咳嗽，咳嗽的时候吐出一些带血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