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祚》第5章 辽东来的女人
刘彩儿话一出口，只听见四周房屋瓦片抖动之声不绝于耳，不出眨眼之时，三个身着黑衣，手拿短刀的壮士便将刘彩儿团团围住，只要她稍有动作，三把短刀不出片刻便能要了她的命。
宋亥刚转过身，刘彩儿的眼睛便与之相交，不过此刻的她，眼神里是一种敬畏和看到救赎的光。
宋亥走到她的跟前，细细打量了她一会，便觉这女子倒有几分姿色，只是心思太重，让人难消戒备。
“耶律氏，这倒是新鲜，定北王姓，怎得流落到了这江南一隅，按理说你早就猜出本王的身份理应速速退去，免了杀身之祸，为何你还要同本王纠缠。”
刘彩儿刚欲起身，一只强有力的手便将她按下，随后传来一声训斥。
“跪下！”
宋亥抬起手示意让三个壮汉放开刘彩儿，刚一放开，她便立刻站起。
宋亥倒是头一次看到不怕自己身份的人，轻笑着说到
“彩儿姑娘，你眼前的三位是皇城禁军中专门拱卫皇室宗亲的麒麟营，各个都是四品武夫以上的实力，别说是你，就是有江湖高手想要害本王，也未必有机会。”
刘彩儿自然是不会加害于宋亥，如若是有此想法，之前的任何时刻都要比眼下更加便利，这道理宋亥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他想看看，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殿下，民女今日能够遇见宋王，实乃此生之幸运，只是有一事相求，还望殿下应允。”
宋亥听后心里觉得这女子倒是有趣，还敢有求于自己。
“哦？你倒是大胆，这寻常人家此刻必然是三拜九叩，让本王留他一条贱命，你倒好，竟然让本王替你办事。”
刘彩儿看着宋亥波澜不惊的脸，坚定地说道
“如果殿下答应我，那我，便帮殿下找到当年毒害皇后的凶手。”
此话一处，宋亥的眼神稍微有了一丝丝的波动，面部肌肉竟也扭动了起来，只听宋亥脚下沙石滚动，疾风四起，眼睛一闭一和之间，便是到了刘彩儿面前，将在场众人的衣物都吹起了不小的幅度。
刘彩儿眼中在此刻多了一丝恐惧，她之前在定北王府都是听说这宋王殿下整日浑浑噩噩，根本不像是会武功之人，怎的今日一见，这移形换影之术，若是没有三品的功夫，断然不可能这般厉害。
刘彩儿刚想开口，自己的喉咙就被宋亥的手紧紧地掐住，根本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刘彩儿此时垂死挣扎，面部表情狰狞无比，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风骚妩媚。
“你威胁本王？”
刘彩儿的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宋亥的手臂，未曾想看着精瘦的宋亥竟然有如此力量。
突然，宋亥脑海中闪过一丝回忆，眼神瞬间便柔和了不少，掐住她的手也缓缓松开，刘彩儿便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脑海中不停回想刚刚的场景。
刚刚的宋亥，和之前所见完全两副面孔，眼神里充满了杀意，面部表情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浑身散发着一种来自深宫的阴冷，让人望而却步，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孤傲和麒麟营散发的残忍不同，宋亥的眼神，是根本不把自己当做生命的孤傲，就如同自己看一块石头，一片朽木，似乎那一刻，自己就是一粒可有可无的尘埃，或许，这就是真正的，皇室血脉。
宋亥冷眼看着仪态尽失的刘彩儿，说道
“本王念你为母后选过胭脂，姑且放你一条生路，至于你到底有何事求本王，趁我现在有心情，你且说说看。”
刘彩儿一听这话，顾不上颜面，甚至立马忘记了大口呼吸，立马调整跪姿，磕头恳求道
“殿下，我想让殿下放马小姐一条生路。”
见此刻跪倒在自己面前，头也不抬的刘彩儿，宋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
“本王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还有，往后本王若是要用你，你必须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你逃不出麒麟营的短刀。”
只见他走到刘彩儿跟前，缓缓蹲下，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左右转了转。
“倒是有几分姿色，可惜了。”
话音一落，宋亥拿过黑衣人的短刀，立刻站起，对着刘彩儿的脸便是一刀，一刹那，她本来花容月貌的脸多了一道血红色的伤口，不停地流着新鲜的血液，可是这刘彩儿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如此伤疤，若是其他女子，定是抱头痛哭，恨不得一刀杀了宋亥。
可是这刘彩儿却不同凡响，当即再次磕头，任凭血液划过脸颊，滴答滴答地在地上汇聚成了血珠。
“谢殿下不杀之恩。”
宋亥此刻倒真有些佩服这个女人，如果能为己所用，倒是个利器。
随即转过身，丢了一块麒麟营的令牌在她跟前，边走边说
“后日，你拿着麒麟营的令牌，去天师府，告诉他们，十日后的江南监察府巡视日，让他们挑选一个名为葛松的江南行省骠骑。”
说完便带着三个麒麟营兵卒消失在了长街中，只剩下跪在街中，脸颊仍在滴血的刘彩儿。
翌日
宋亥从教民府的卧房中起身，今日这阳光倒是适合出门走动走动，只是在他眼里，阳光从来就不是什么明媚的代表，反倒是夜晚，少了些朝堂，多了些清静，往日在宫里，虽说大哥二哥成了自己的庇护，可是这一两年大哥的身体越来越差，朝中已经议论纷纷，二哥现在掌管边军，自己……
左思右想间，一个先生急匆匆地推开了大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小亥，凌指挥使来了，说是要亲自给你和老先生道歉，你快收拾收拾。”
这宋亥还是不紧不慢，这可把来叫他的先生急坏了，一下就冲到他跟前一把拉起他往外跑。
等到两人来到教民府广场时，其他先生已经是整整齐齐地站成一片，等着大名鼎鼎的江南骠骑指挥使的到来，那老先生也站在教民府祭酒身后，这金陵教民府祭酒是个40多的汉子，据说是年少的秀才，可是没成想得了秀才就不能再进一步，所以一直钻营官场之道，也怪不得今日搞这阵仗。
祭酒一看宋亥来了，立马上前把他拉到那老先生旁边，和众人紧张兮兮的模样比起来，宋亥的冷淡模样倒是别具一格。
这凌指挥使手握5万骠骑，除了江南军主帅外，即便是行省巡抚也略显逊色。
正当所有人窃窃私语时，只听见门外传来不绝于耳的马蹄声，不消片刻，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众人眼前，马车慢慢走向众人面前，而这祭酒早就急不可耐地冲到了马车旁边，静等着指挥使下来，马车的后面，是十几个全副武装，骑着战马的骠骑，这样的气势，不是那群文官可以比拟的。
马车帘子一掀开，一个身影健硕，穿着软甲的男人探出头来，脸上有一处明显的刀疤，等整个人在祭酒谄媚的迎合走下马车那一刻，众人才看清这个手握重兵的指挥使，气场强悍，散发着一股从战场上踏过尸山血海的从容不迫，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祭酒热情地介绍老先生和宋亥，而凌指挥使也相当礼貌地和两人为昨日儿子的失礼而道歉，在和宋亥的手相握时，凌指挥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此人骨骼惊奇，定非寻常人家，只是不明白为何会在这教民府中。
凌指挥使心中暗想，突然不明觉厉，这双手似乎在记忆的最薄弱之地有过存在，只是任凭怎么回想，始终是无法确认究竟是何人。
正当凌指挥使百思不得其解时，宋亥率先开口
“指挥使这高头大马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教民府来了什么恶人，让门外的孩子如何敢踏进这里一步。”
众人这才将目光从这高官身上移到门外，一群孩子站在门口，不敢踏进一步。
凌指挥使双手一松，一副懊悔的样子拍了拍头颅，说道
“先生提醒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说完就指挥众骠骑下马为孩子们让出一条路来。孩子们倒是脸上多了笑容，可是祭酒的脸上可就不太好看了。
凌指挥使也回到马车上将不情不愿的儿子拉出来给两位先生道歉，随后便让他随着孩子们一同去了课堂。
祭酒趁着指挥使安抚儿子时立马将宋亥拉到身边训斥道
“你这是做什么，一来就让指挥使难堪，你是想让教民府抬不起头吗。”
宋亥冷眼看着祭酒，略带嘲讽地说道
“祭酒大人，教民府职责在于教化民众，而非迎合指挥使。”
“你……”
此话堵的祭酒这个汉子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眼神里充满愤怒，但是又无可奈何，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个年轻后生是马家的人，自己奈何不了他。
说话间，凌指挥使也来到了跟前，眯着眼笑道
“祭酒大人和宋先生说些什么呢，莫不是我这粗人哪里让众先生不满意了。”
祭酒一听连连摆手，急忙着否认，似乎若是这指挥使开心了，自己前途也就光明了。
“凌指挥使言重了，只是我们在等一个孩子的到来，如今已然是晚了一刻钟了，略感担心罢了。”
宋亥作揖回答道。
凌指挥使听后哈哈大笑，回话
“宋先生倒是恪尽职守，教民府有您这样的先生，我们算是可以放心把孩子托付了。”
祭酒又招呼着众人前往会客室饮茶，过了半个时辰，众人拥簇着指挥使来到马车前，他刚欲踏上台阶又似乎想起某些事，转身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亥，露出一股难以意味的笑容，宋亥也镇定地回应。
这是一次深宫和疆场之间的猜测，凌指挥使手握重兵，自然见过大盛的宋王殿下，至于为何没能认出，那只能佩服于蜀地医圣的易容术了。但是宋亥的气质和仪态，自然不是寻常人家该有的气度，就如同刘彩儿能够凭借着香味认出宋亥的身份一般。
彼时朝廷要对付马家的传闻已经让江南官场人人自危，宋王殿下的到来如若认准，这就不只是马家的灾难，更是江南行省的大洗牌，身为指挥使，他自然知道如今一个可疑的人实属危险信息。
马家和他有着一同的命运，战场上尸山血海的重量远远不及深宫里的一次猜忌，那是一把长矛，无人可挡，在不久的将来把两者都送进了深渊，而宋亥，便是这深渊的使者。
此时目送指挥使离开的宋亥脑海中慢慢浮现了那个脸上长满了水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