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往事》第7章 坠入深渊
王云山爬到8楼，透过楼梯间的缝隙向下望去，如同漆黑的漩涡，有着巨大的吸力将他身体的疼痛抽离，也仿佛将记忆的封印彻底解除。一股无形的冲击力在脑袋里爆炸开来，继而力气也随之恢复，王云山的身体彻底复苏了。
……
飒飒的凉风袭卷着工地的风沙，吹打在王云山的脸上，像细小的流苏抽打般，微痛却又带着些许瘙痒。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一定会尽快还钱的。”
“你真的以为我在乎借给你的那点钱吗？”
王云山听到楼上的谈话，从声音可以听出是一男一女。他慢慢放轻了脚步，努力让自己不在铺满沙土的台阶上发出声音。好在高耸的楼层现在还只有框架，风声在楼体里穿过发出蜂鸣般尖锐的响声让人很容易忽略周围的环境。
“大哥，这一千块钱我年底一定能还你，求求你了。”
“一千块而已，只要你好好陪陪我，别说一千块，就是一万块我也不在乎啊！”
“大哥，真的不行，我真的不行！”
“啪～！”“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老子今天就不是冲着要钱来的，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事儿你也躲不掉！”
接着传来的就是女人的哭泣声，和嘶喊声。
王云山走到了9楼半，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向上走，心里的退堂鼓依然敲的咚咚作响。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王云山心里对自己不住的劝诫“千万不要惹祸上身，我现在除了留校任教，没有任何事值得去拼的。”
“你放屁！怎么能坐视不管，你知道这个女的要经历什么，你要是就这么放任下去，就是他的帮凶无疑！”另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嘶喊，伴随着女人撕心裂肺的求饶声，一次次在他的良心上捅着刀子。
楼上的女孩从求饶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哭泣，殴打的声仿佛也让王云山的良心一下又一下的遭受着重击，仿佛每一拳每一腿也都是吹打在他的身上一般。
渐渐的，哭泣的声音变得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畅快的声音。
……
“这就对了嘛，早点这样，至于遭罪吗。”
男人拍着身上的尘土接着说到“这他妈的破地方，真埋汰，身上都是灰。你下次在寝室等着，我直接去你寝室，记住了，你爸的命是我救的，你这叫尽孝！”
“我跟你拼了！”女人的声音突然暴起。
一阵厮打的声音让王云山终于下定决心，他猛的爬上最后几节台阶，但是映在眼前的却是一个女孩被钢管洞穿的身体和一地的血迹。
王云山抬起头，看到已经杀红眼的男人举着拳头向自己扑来。
“我什么都没看到！”王云山被压在身下，不自觉地开始求饶了起来！“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看到！”
男人逐渐停住了殴打的拳头“我认识你！你他妈的叫王云山吧，小崽子，今天去我姐夫办公室的时候我可看到过你。”
“是我，是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放我走吧。”王云山从地上赶忙爬起，跪倒在地，不住的磕着头求饶。
男人看着王云山，又看了看躺在血泊中喘着粗气的女孩。对王云山说道“你，把她扛下楼去。”
“好！好！”王云山架起女孩，像得到了赦免令一般准备逃离这里，刚到楼梯口，便被身后的男子一脚踹下楼梯。
“把她扔下去不会啊，快点的！你这么磨磨唧唧的下去得多长时间。”
“啊？”王云山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那男人眼里通红，仿佛无数的尖刀随时喷涌而出。
“扔下去！”
“她还活着呢！”
“废他妈什么话。”男人几步跑下楼梯又狠狠的踹在了王云山的裆部，一股剧痛让他直不起腰，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随即又是几脚踢在了肩膀和手臂。
“我扔，我扔！”伴随着王云山的求饶，攻击终于停止了下来，男人又回到了楼上转头对着他说道“赶紧的，然后在一楼给我等着，敢走我就上你公寓直接阉了你。”接着男人便消失在刚才施暴的房间里。
王云山好不容易在剧痛中缓过来，渐渐能站了起来。
“救……”女孩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是求生欲让她挣扎着看向王云山，这是她顽强生命里最后的救命稻草。
王云山奋力的架起女孩的胳膊将她扶起，她身上仅存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或许已经疼到麻木，又或许是求生的意志力在支撑着她，她居然自己迈出了逃生的第一步，向着楼梯走去，仿佛逃离地狱一般，向着生的可能奋力挣扎。
王云山的内心不住挣扎“她的伤势太重了，她支撑不下去的。”他不住的对自己进行着催眠和洗脑。终于，罪恶的魔鬼让他丧失了理智……
……
“咚！”
随着一声闷响，无数的灰尘被扬起。随即便消失在黑暗之中。仿佛一切都被吞噬，王云山最后的良心也彻底被这黑暗裹挟起来，再也不见天日。
“赶紧下去，别愣着！”男人推了王云山一把，差点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
“他是罪人，推他下去，本来就是他做的孽！”
“不要再犯错了，你斗不过这种人，还是赶紧找机会走吧。”
王云山跟在那人身后，罪恶的种子已然开始发芽，强烈的冲动在驱使着他的双手，而最后的一丝理智还是控制了自己，抑制住了继续犯罪的想法。
两人来到了一楼，女孩的四肢在坠落的楼梯上磕碰导致骨折，落地的时候已经可见白骨，一只断脚滚落在楼门口，身下的血已经汇集成流，向着楼门的方向流出了很远，仿佛像一只无助的手，想要抓住最后的一丝机会逃离这惨痛的人间。
“过来帮忙。”男人像面对牲口一般拎着女孩仅存的一只脚拖着身体来到一个还未完工的钢筋笼前。“快点的磨蹭啥呢！”
王云山无奈的扶起了女孩的肩膀，双手瞬间被殷红的血迹渗的冰凉。
“过来，跟我抬起来扔进去。”男人叫王云山一起将女孩的身体举过头顶，折断的大腿被身体坠得扭曲起来，两条胳膊仿佛柳枝般晃荡在空中，血液从腹部的伤口成流的滴在地上。
两人把女孩扔进了尚未编织好的钢筋笼里，接着男人把她的衣服和那只断脚一起扔了进去。
王云山看着男人熟练的打开了水泥搅拌机，接着扔给他一个铁桶，然后打开了水阀。
“赶紧的，接满了倒进去。”男人指了指旁边的水泥搅拌机，然后自顾自的接起水来。
两桶水倒完，男人又指挥着王云山“去，把那袋水泥倒进去。”
王云山顺从的如同一个机器人，扛起水泥倒在了搅拌机的漏斗里。不多时，搅拌好的水泥已经从机器里流到了下面的推车里。
两人将水泥运到了屋里，男人将一把铁锹扔给王云山。“去！给里面灌满了。”
接着便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累他妈死老子了，多少年不干这破活了。”接着便掏出一盒烟，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王云山看着女人的断裂的胫骨，强烈的呕吐感差点让他喷出来，涌到喉尖的强烈冲动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机械般的一锹又一锹的往女人的身上倒着水泥。直到女人的下半身被全都盖满了水泥，王云山看到一丝微弱的白气从女人的鼻孔中游离出来。
“她还活着！”王云山的心里咯噔一下，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孩，那女孩虽然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但是瞪大的眼睛依然死死的盯着王云山。这一刻，内疚，怜悯，后悔，绝望一股脑的冲在他的脑海里，他不住的对自己说“回不了头了，她已经救不过来了。”王云山的良心，随着最后一锹，盖在了女人的脸上。
……
架好木板，随着剩余的两袋水泥都已经灌浇在墙里，王云山扔掉了铁锹。此时男人早已将女孩掉落时候喷溅的血迹拿石灰掩盖。
“给，抽两口。”
“我不会抽烟。”
“给你就拿着！废他妈什么话！”
男人站起来又踹了王云山一脚。王云山不再搭话，悻悻的接过那支烟，叼在了嘴里。男人随即从大衣的内兜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手包。
“拿着，回去吧。”说着，男人从包里掏出所有的现金。搭眼看去全是蓝洼洼的百元大钞，少说也有5万块钱。“记住了，这女的是你扔下来了的，你也逃不了，嘴巴给我闭严了！”王云山杵在原地没敢接。男人看了他一眼，把钱扔在了地上，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便走出了工地。
王云山站在那里，良久，他仿佛还能听见墙里面传出来的心跳声，他下意识的想要拿掉木板，可是手刚放上去便拿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王云山的内心饱受煎熬，他本不是恶人，他不想和任何人结仇结怨，他从遥远的家乡来到这东北小城上大学，只想着出人头地之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将父母接到身边，供弟弟完成学业。可是他知道，今晚的事情已经将他未来的一切都终结于此。他今生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去完成他曾经的梦想了。他机械般的捡起地上的钱，浑浑噩噩的走回了公寓。
此时已经是午夜1点，王云山带着满身的灰尘，怀里揣着那几捆罪恶的金钱回到了公寓。他轻轻的唤了一声“东子？睡了吗？”
没有回应。
王云山径直走到浴室，他没有脱衣服，直接打开了水龙头。良久，水温终于升起，他将怀里那万恶之源放在了门口的毛巾架上，顺手拿下了自己的毛巾便走到喷头下。身上的水泥混着血迹一起从身上慢慢冲下，打着漩涡流到了下水口。
“或许自己的罪恶也会随之一起被洗涤吧。”王云山安慰着自己，他感到今晚的一切仿佛如此的不真实。从校长室出来到现在，仿佛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的在公寓休息，只是一点饥饿就忍不住，结果换来的是如此恐怖的一夜。他闭上眼睛，那女孩最后的眼神映在脑海里，他已经无法回忆起自己是如何将那一锹水泥盖在她的脸上。恐怖的气息弥漫在周身，突然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从后脑袭来，紧接着便遍布全身。
王云山再也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再睁开眼睛，只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