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伪神》第3章 恶人院记事溥（二）
名叫安娜的小女孩像一条濒死的鱼，一身湿漉，无人问津。
大家都习惯了这个场景。
方逢雨寻了个由头，将安娜带回孩子居住的宿舍区。一路问着，终于找到了安娜的住处——向阳靠窗的小屋子。
小屋子里很干净，堆满了精致的玩具和若干盒包装精美的糖果，方逢雨没吃午饭，饿得肚子有些难受。
当务之急得让安娜清醒过来，方逢雨将安娜放在椅子上，正好窗外有位女仆经过，他唤住女仆，请求女仆帮忙。
女仆看到安娜本有些不乐意，方逢雨好说歹说，她才勉强同意。
“哦，我的主啊！你看这可怜的孩子被恶魔伤害成什么样了，幸好我们仁慈又强大的神父救回了她的小命。”
方逢雨站在门外，听着女仆一边给安娜换衣服，一边念叨。
木门合页开合发出吱呀声响，方逢雨转头，见女仆已经帮安娜换好干净的衣物，并将安娜放在柔软舒适的被窝里。
女仆说：“哦，你可真是个善良的人。我想我应该向你学习，被恶魔沾染过的衣物可是肮脏至极的东西，我得把它给烧了。”说罢抱着湿透的衣服急匆匆走了。
安娜还没有醒，方逢雨简单帮安娜包扎了伤口后，正式观察这间屋子。
屋子虽小，在阳光照耀下格外温暖，精致的鸽子摆钟，穿着漂亮小衣服的布娃娃，未合拢的带着繁复花纹的衣柜门里是一件件颜色鲜艳活泼的小裙子……这间屋子里无一不展示出主人经济的优渥。
反正他的两人间是没法比。
堆在床边的糖果盒明显少了几盒，方逢雨顿时有些无语。
*
安娜是在晚祷前苏醒的，来不及伤心自己的遭遇，急忙换衣服白着小脸赶去祷告室。
祷告室里，方逢雨见安娜醒了过来也松了口气，下午的时间足够他向NPC套取安娜的信息了。
安娜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去年夏天被一位子爵收养，这个哥哥待她极好，虽不能让她一同被富人收养，但也时时刻刻惦记着妹妹，得到的衣服糖果和玩具都要分给安娜一份。
更多的信息方逢雨已经没有脑子可以思考了，他现在饿得想吃掉自己的脑子。
晚祷后的晚饭依旧是老样子，方逢雨已经没有力气嫌弃，食物划过喉咙抵达胃部的充盈感让他格外感动。
卷毛不解：“霍克，你这是怎么了？”
“感谢主赐予我食物，我真的太感激了。”
卷毛当即放下餐勺，在胸前比划十字：“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
旁边的人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面包，叮当一声丢下勺子：“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
放下勺子的声音越来越多，孩子们也有样学样，跟着虔诚地说：“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
方逢雨：……你们的主肯定听到了。
晚饭后有一段自由交谈时间，成人的餐桌离孩子们的餐桌有些距离，中间隔了几位修女。
这些修女表情严肃，探讨着接下来的教学计划，最后决定继续教授教义。
坐在修女们不远处的安娜脸色有些苍白，周边有小朋友和她交谈也是病恹恹的模样。
方逢雨走过去的时候听到她正在和其他孩子说：“真的太可怕了，还好有神父大人，不然我将犯下大错。”
“别以为你哥哥被富人收养后你就如此嚣张，一而再再而三。”坐在她对面的孩子十分厌弃，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孩子们不再搭理她，她也不气馁，讨好地对着孩子们笑：“是我身体太弱了，总是容易被恶魔侵蚀……”
“你好，安娜。”方逢雨走到她们面前，在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们面前，一米七的成年人显得格外高大。
安娜抬起头，看到了方逢雨，扬起笑容：“你好，听说是您将我送回了房间，非常感谢。”
方逢雨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介意我向你问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愿意为您解忧。”
“我很想知道邪恶至极的恶魔长什么样，我想当我遇到的时候立马跑得远远的。”
安娜眨巴眨巴大眼睛，卷翘的睫毛上下扑闪，方逢雨注意到她上眼睑有颗小痣。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恶魔长什么样，毕竟我实在是害怕极了。或许瑞贝卡大人可以解答你的问题，她可是驱魔师！”
是长廊上画像上的那位驱魔师。方逢雨回忆画像，画面上的人看不清脸，因为她盖了一块蕾丝白纱，依稀可以看到白纱下脸如死灰。
“瑞贝卡大人人很好的，她每次驱魔回来都会给我们带甜点。”
“瑞贝卡大人哪有每次给我们带，为数不多回来几次都是给安娜的，瑞贝卡大人很喜欢安娜。”旁边有孩子纠正安娜，“有些人就是喜欢装模作样。”不少孩子附和。
方逢雨接过话头：“我早就听说瑞贝卡大人的丰功伟绩了，只可惜没怎么见几次。”
“瑞贝卡大人实在是太忙了！”说起瑞贝卡，安娜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小脸上也有了红晕。
愉快的交谈被神父打断：“孩子们该休息了，赶紧回房睡觉吧，记得晚上不要出门。”
被打断谈话，方逢雨有些挫败，但也无可奈何。
卷毛今晚没有急着道晚安，抱着被子挤到方逢雨床边：“霍克！你今天和安娜交谈了吧，你们说了些什么？”
方逢雨的背和额头又开始痒了，蜷缩着维持正常。“我们谈了那位驱魔师大人。”
“哦我的天，是瑞贝卡大人吗？”
“是的。”
卷毛眼睛很亮，怀着崇敬向方逢雨说：“瑞贝卡大人是伟大的驱魔师！”
“瑞贝卡大人很喜欢安娜，难得回来几次，除了神父大人，也只搭理安娜。安娜命可真好，有被贵族收养的哥哥关心备至，还有强大的瑞贝卡大人亲近，我可真是太羡慕她了。”敬业NPC再次上线！
“但是她也太不讨人喜欢了，我听女仆们说，她天天蹲在墙角自言自语，或许就是在和恶魔交流！”
“真的吗？”
“当然！你知道恶魔有多可怕吗？”卷毛抱紧自己，“恶魔可是最邪恶的存在，他残忍、可怕，只在夜晚出现，对他有用的人就威逼利诱，为他所用，背叛家庭背叛信仰最终铸成大错；对他没用的便剥皮放血，吃到那人的血肉和灵魂。”
“安娜对他有什么用？他为什么控制安娜？”
卷毛被问到了，磕磕绊绊说不出原因，“我……我又不是恶魔，我怎么知道。”
方逢雨没强求答案，换了个话题：“那你知道有哪些人被吃了吗？”
“这你可问对人了。”卷毛一听自己能回答，精神也好多了，“前几日就死了一个，城里贵族的仆人，听说肉被割成一块一块的，拼都拼不起来。修院去年也出现过一次，那人还是和我一起长大的，被发现的时候在告解室，身上超级多血窟窿!”
*
一聊就到了半夜，两人都撑不住停下交谈，互道了晚安。
忍受着展翅的欲望，方逢雨浑浑噩噩睡了一会，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霍克快起来，子爵大人来了，我们得快些起床去接待。”卷毛一脚登上鞋，胡乱系着鞋带。
方逢雨傻眼，也跟着着急忙慌地收拾。
“子爵大人觉得庄园容易被恶魔们盯上，带着少爷往城里走，谁知道马车半路坏了，带着少爷朝这边走来，修道士们已经出去接了。”卷毛敬业的向方逢雨介绍。
等方逢雨们收拾好会客室和客房，子爵和少爷被修道士们引进修院。
子爵很年轻，约摸三十出头，一手持着手杖，一手抱着一个睡着的孩子，身后的管家和仆人正拎着手提箱。
厨房为子爵端上饭菜，让这位贵族大人简单充饥，子爵屈尊降贵坐在朴素的椅子上，手杖被管家接过，而他本人轻轻唤醒怀里的孩子。
“亲爱的孩子，要不要吃点食物再睡？”声音柔软温柔。
怀里的孩子不耐烦地叽咕，摇头拒绝。
“伊桑，吃一些吧，虽然这食物做得难看至极，但你的肚子应该已经空空荡荡了，再不吃会难受的。”子爵非常的耐心，可怀里的孩子依旧不愿意醒过来，枕着子爵的肩窝睡得香甜。
方逢雨望着子爵面前那盘色香味俱全的糕点，谈得上精致的摆盘和睡前吃下的那顿暗黑料理相比，简直是美味了。感谢子爵，要不是子爵到来，他还不知道原来厨房会做正常食物。
少爷不吃，子爵也没胃口，带着仆人又浩浩荡荡地朝客房走去。
夜深雾重，黑沉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凸月，满月将至，修院内每个人都在恐慌着。名叫霍克的恶魔正在月光下晒着自己翅膀。
翅膀和恶魔角不愿意被禁锢，谁在卧室里疯狂地想要舒展。方逢雨怕被卷毛发现，只得趁还没天亮爬到修院无人问津的阳台展开翅膀。
舒服是舒服了，就是有些危险。
缓解了身上的不适，睡意涌了上来，方逢雨感觉眼皮有千斤重，怕自己睡着睡着一头从这儿栽下去，他努力地让自己清醒着。
无心插柳，方逢雨很敏锐地发现角落有个小小的黑影正在移动着。
是个小孩，身上名贵布料上镶嵌着宝石，在月光下闪耀着绚丽的光，是他们的客人啊。
方逢雨瞌睡瞬间没了，看着伊桑朝安娜房间摸过去，等少爷走远些了，他展翅从阳台上飞下，脚尖点地时瞬间收起翅膀。
月下美男，帅惨了，如果背上的布料没有翅膀划破的话。
“安娜，你还好吗？疼不疼啊，我在该死的有钱人那拿了很多药，你看一看你有没有能用的。”孩童时期还没有经历变声，声音雌雄莫辩，脆生生的，在寂静夜里响起。
屋子里的女孩声音虚弱，“哥哥，我现在很难受。”
“别怕，哥哥在呢，我先进来，你吃一点，我现在拿不到什么好药，将就着些。”说着，伊桑攀着窗沿翻了进去，动作十分矫健。
方逢雨在外面沐浴着月光，即使没有展翅，也比在卧室里好受些，现在顺带观察行踪可疑的贵族少爷。
摆钟的指针划过五点，东方开始显露鱼肚白，有早起觅食的鸟儿开始鸣叫。方逢雨也来不及再观察安娜兄妹这边，转头朝卧室跑去。
带着外面的冷气，方逢雨轻声打开门锁，进房间第一件事是裹上一件外套，掀开自己伪装的床铺躺了进去。
方逢雨在脑子里思考着任务，脑子飞速转动，被窝渐渐被捂热，直到六点半早起铃响起，方逢雨和卷毛睡眼惺忪从被窝爬起来。
“我的主啊，我昨晚睡得一点都不好。”卷毛不满地抱怨着：“霍克你睡得真沉，一定睡得很好吧。”
“不，我睡得一点都不好，天知道半夜爬起来干活有多累，我现在还是困。”
不管他们如何抱怨，早祷也不能迟到，麻利的收拾好自己后往祷告室走去。
刚进祷告室里，方逢雨便发现气氛不对。
神父一脸沉重，悲伤地告诉大家，安娜在昨晚被恶魔杀害。
一语激起千层浪，方逢雨愣了一下，目光看向安娜的哥哥，他凌晨时还看到她哥哥翻进她房间。
神父呼吁大家为安娜悼念，早餐后，苍白的小孩尸体被抬到后院墓地，方逢雨们拿着铁锹挖土坑。
女仆们抽泣着，神父悲痛的神情并不作假，子爵带着少爷来到了后院，今日少爷是自己站着的，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子爵蹲在少爷面前，怜惜地为他擦泪。
此刻，大家都在为死去的小女孩安娜而悲伤，只有方逢雨觉得十分怪异。
月圆夜前已经有人被恶魔杀害的消息传了出去，城中的瑞贝卡知道了是她最喜爱的安娜后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