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琼林》第6章 拆穿
宫中御园的春色，不仅有盛放的花蕊，更有姑娘们穿着粉绿的花裙，低声笑语，其声婉转。直至金乌将要西落，世家贵女们才依依不舍的道别，坐上各自的马车。
大街深巷中，马车上挂的铃铛随着晃动，叮铃作响。
看着苏娉婷脸上的笑容，苏子衿就知道，她的嫡姐姐今天应该是还收获满满。
“二妹妹，刚才在御园怎么没见着你？”苏娉婷满脸笑意送走了隆嘉郡主后，转头就瞧见苏子衿在注视着自己，心中又想起了早上自己受的委屈，便提了一嘴。
“妹妹见姐姐同隆嘉郡主聊得如此投契，怕打扰姐姐，便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待着。”苏子衿说谎眼也不眨一下。
一旁墨画内心实在佩服。
听见苏子衿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苏娉婷的心头就越舒畅。“妹妹也是的，自家姐妹谈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苏子衿心中讥笑，但表面始终平淡如水。
身后的苏传燕见状，更是不敢多说一句。
马车上，苏子衿阖目养神，一路无话，直到两辆马车驶到苏府门口。
在墨画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回拈花院吧。”苏子衿轻启唇瓣。
这刚到院子就见端夏相迎，“姑娘！”
“嗯。”苏怜儿淡淡地应了一句，许是有些累了，鞋也没脱便趴在贵妃椅上。
屋里点燃了香炉，若有似无的香气浮动于空气中，引人遐想。婉转清亮的鸟鸣声掩着树丛花间，令人身心舒畅。
“小主子呢？”苏怜儿问道。
端夏赶紧往院中查看，愣是没见到，折回房中，“姑娘，小主子不见了。”
墨画闻言，也跟着朝院中探去。
“可是院中伙食不够？另寻主子了？”
“不可能，姑娘，奴婢是亲自喂的食。”端夏怕苏子衿责罚。
苏子衿抵笑道：“哈哈哈，瞧你怕得，我又没怪罪于你。”
端夏一直憋着，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姑娘那日实在太威风了，奴婢每每想起来都会乍醒呢。”
“你阿你！后厨有些什么吃，你姑娘我饿了！”
“是是是，端夏这就去看看。”端夏狗腿的立刻回到。
夜色渐沉，残月慢慢爬上窗外柳梢头，月下疏影。
翌日。
苏府拈花院。
“姑娘醒了吗？”墨画小声在门外说道。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这宛如黄鹂清脆婉转的声音，苏子衿听得是如痴如醉。
“进来吧。”
如往常一般，墨画端来温暖的清水和盐水，来给苏子衿洗漱用。
“姑娘！是上将军府派来的请帖！”端夏飞的跨过了门槛。恭敬的将请帖双手呈到了苏子衿面前。
苏子衿接过请帖，遂又问起，“这请帖还有谁看过？”
这么问起是因为请帖的封口似被人悄悄划开，又封上，可见这封请帖已经是开窍过了的。
“这…”端夏细细回想，“阿！我去时，看见了大夫人的近身夏嬷嬷刚从里面走出来。”
苏子衿轻笑，这现眼遍布挺广的。
墨画一旁问道，“姑娘，可有不妥？”
“无碍，看了便看了，反正能得祖母的首肯，娘亲还能不让我去不成！”苏子衿重重的落在了娘亲二字上。
苏子衿打开请帖，上面赫然写着：苏府二姑娘，苏子衿谨启。
那日宫中赏花宴即答应了宴书淮的邀请，自是不敢耽误。可古来有道，姑娘出府要经娘亲的答应，苏子衿知道要得沈阿娇得应允是不可能的，若是不去，便是无信，失了上将军府的信，她苏子衿担当不起。旁人只会觉得她高傲无礼，言而无信。却不会想到她为何不去，为何不能去。
古语有云，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祖母便是苏府的一颗大树。所以苏子衿得空找了常老夫人这棵盘根的大树。
“墨画，何时辰了？”苏子衿盖上请帖。
墨画柔声回答，“已到未时了。”
“嗯。”苏子衿估摸着饭食快到，“去静安院看望祖母。”
苏府，静安院。
“祖母，娉婷来迟了！苏娉婷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去静安院时，天还没暗，侧厅里，苏子衿正跟老夫人坐着一旁圆桌上有说有笑的用着哺食。
苏子衿盛起碗中的汤汁，轻轻吹气，待热气飘散，一点点盛入口中，似乎对来着之人没有半点兴趣。
“是娉婷啊！”老夫人看出是苏娉婷后，又命人多加了双碗筷。“快进来坐到祖母身边。”
旁人想也没有这待遇，可见老祖母是有多喜爱这位长孙女了。
苏娉婷特意比平时声音要大声了一些，应道“好，孙女这就来。”眼神骄傲的往苏子衿坐的方向看了几眼，生怕错过她羡慕的目光。
只可惜，苏子衿自始至终除了来时毕恭毕敬唤了声姐姐以外，目光流连在了眼前的汤水上。
待过苏娉婷与老祖母常氏嘘寒问暖过后，才正式起筷。
“子衿方才你与祖母说，过两日是上将军府的嫡小姐生辰？可是真的？”
苏子衿缓缓放下调羹，“是的祖母。求祖母准了子衿吧！”
于是又故作楚楚可怜，任谁看了不说一声好？
“好好，让你去可以，可得小心你的礼仪，别丢了苏府的脸面才是。”
听见祖母常氏松口，苏子衿心中松了口气，学着士兵抱拳，“孙女遵命！”
往常老夫人的饮食是比较清淡的，今日因着两孙女的到来，有叫后厨多添上几道适合小姑娘家的菜肴。苏子衿这会儿看中了前方的一块糖酥肉，长筷刚要往前伸去，却不料到，对面有一双筷子夹在了中间。转手后又放入了老祖母常氏的碗里。
苏娉婷憋了眼苏子衿，“祖母吃一块小酥肉，入口即化。”
苏子衿眼见到手的酥肉丢了，心里纵是有百般不乐，但是忍了下来。她知道，若是争论起来，自己毫无胜算。
常氏怎会不清楚这俩小姑娘的心思。只是好奇这十几岁的小丫头，竟这般能忍气吞声。嚼了半口酥肉问起，“怎么不见传燕那丫头呢？”
苏娉婷似有噎着，抢着应道，“回祖母，三妹妹回院里头休息了。”
“传燕丫头可是生病了？昨儿个我见她好生闹腾不是？”
“三妹妹她…”苏子衿故作严肃，欲言又止，又假故看了看苏娉婷，就像是等她听候发落。
常氏盯着苏子衿，余光瞄了苏娉婷，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手中捏着茶盖，来回拨动，不过茶盖边缘并没有触碰到茶水。
空气瞬间凝结。似是在等着苏娉婷给个答复。
“祖母…我…”苏娉婷尴尬得愣住。
老夫人见苏娉婷吱吱呜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示意苏子衿回答。
苏子衿装傻充愣，“三妹妹穿着过于隆重，冲撞了隆嘉郡主，要这么说来子衿也差点成了冲撞郡主的第二人了。”
适才又从腰间扯过丝巾，霎是在抹泪，“大姐姐说，今日要穿得隆重些，佩戴金银首饰方能显示出我苏府才是今日赏花宴的主人家。”
“苏子衿！你！”苏娉婷桌布底下手中握紧拳头，止不住的颤抖。
苏娉婷赶紧挪了位置，扬起笑容，只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狠狠看了一眼苏子衿，转而堆起笑脸，“怎么会呢？二妹妹可不要乱说啊。”
风穿堂而过，侧院静得只听见院中叶子翻滚相互碰撞的声音。常氏淡定的嘴里咀嚼着晾晒刚好的桂圆，坐着不语。
这时，小厮报，“沈夫人到！”好巧不巧，沈阿娇来了。苏娉婷来时已命下人去移欢院将此事告诉沈阿娇。
这边小厮还没退下，沈氏就已经踏进屋，迎笑道：“母亲。”眼中厉色扫过苏娉婷，示意其勿要冲动。
随后苏娉婷乖乖退居一旁，脸上随之覆上一层楚楚可怜的委屈之态。
“母亲，这是从东凌寄来的甜枣，正新鲜呢！”
老夫人收起犀利眼神，目光落在那盘翠绿的甜枣上，心底也舒缓不少。
“呦，今日人齐，快分一些吃。”沈阿娇随手放了两颗甜枣在苏子衿碗具中。假意笑了笑。
见老夫人没发话，沈阿娇又自顾自说起来，“听说今日三姑娘冲撞了郡主，方才我也去过了三姑娘院里头仔细询问了缘由。娉婷你身为苏家长姐，理应要安慰妹妹才是。快向老夫人认错。”
苏娉婷像是被点醒一般，当下跪在老夫人脚边，盈盈说道，“祖母，孙女知错了，是孙女考虑不周，没能顾及到三妹妹的感受。可是，那会郡主还在，我明明吩咐二妹妹照顾好传燕妹妹的，谁知二妹妹竟然跑来祖母这里来了。”
好家伙，自己做错事避而不谈，反倒怪起自己来了。沈氏这会过来无疑是救场，苏子衿心里了然。
怎么还是同一屋檐下的姊妹，有来有回，点到为止即可。“子衿知道错了，不应该放下三妹妹就来祖母这里的，求祖母，母亲责罚。”
沈阿娇直径走去苏子衿身旁坐下，“我想子衿也不是故意的，小姑娘爱闹腾，方才我进来，听见你说你大姐姐是故意说错了话，让你三妹妹冲撞了郡主？”沈氏饶有兴趣的问道。
“子衿兴许是听错了，起早有些犯困。”苏子衿轻轻揉按太阳穴。
沈氏听了虽然表面笑着，心里还是不屑，转而又瞟向自己的女儿。
紧接着苏娉婷打量着，迎笑说道，“看二妹妹今日也累了，脑子不免会混乱些，早些回院里休息吧。祖母有我和娘亲伺候着呢！”
言下之意便是要她是哪里的就回哪里去。
苏子衿要讨的也讨好了，此刻硬是留下来也没意思，便顺着苏娉婷，微微欠身，退至门边，才缓缓转身，手中揣着两颗甜枣往草丛间扔去，潇洒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