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下来的杜小月》第2章 下山1
“小月。”三杯清茶过后，净空道人低沉开口，“今日，你年满十八，为师送你一件礼物。”
“金丹？”杜小月放下茶杯，搓着双手，喜上眉梢，嘴角咧向耳垂。
净空道人定定的看她一眼，抿唇垂眸，放下茶杯，从怀里摸出个深蓝色的丝绒布袋，递给杜小月。
杜小月疑惑的接过丝绒布袋，偷瞄一眼净空道人俊朗刚毅的面容。四十五载的岁月洗礼并未在他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反倒是常年修炼道家养生功，让他的容貌更加清秀红润，身形强健精瘦，像二十多的青年。
在师父脸上只看到平静，杜小月也不做他想，松开束紧的锦绳，从里面倒出来一个玉坠。
杜小月抬头看了看师父，又低头仔细观察起这枚玉坠。比一元硬币大一点的上好圆形羊脂白玉外围包裹着璀璨的金边，中间有一滴翠绿色的水滴，细细抚摸，有些许凸起感。水滴中好像有什么图案，但是又缥缈不清，带着点想象隐约看着像一个蜷缩的婴儿，一根编织红绳穿在白玉边缘。
杜小月拎着绳子比了比，然后套在脖子上。低头，托着玉坠看。此时，水滴的尖尖冲着她，里面那个缥缈不清的图案更像个婴儿了。
“师父，这是？”
“来生玉。灵虚观一共有三枚，此玉石采自昆仑山脉下两千米的金刚岩层，集自身汲取的天地灵气再加上上百年铜炉真火淬炼而成。”
“有了它，我就能永生了吗？”杜小月闻言，小心翼翼的把玉坠放进衣领，还用手在上面拍了几下。
净空道人摇头，实话实说，“没有谁可以永生，就算彭高祖，也是有寿命的。”
“那这就是个装饰？”杜小月挑眉。
净空道人无视她的嫌弃之色，耐心解释道，“来生玉可以预测生死危机，当佩戴者有生命危险时，它会通体发出刺目的红光。另外，它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能让佩戴者有一次对话彼岸使者的机会。”
“彼岸使者？”
“把灵魂送往彼岸的人。”
“所以，人是有灵魂的。”杜小月表情认真起来。
“难道，你一直以为自己是行尸走肉？”净空道人无奈的摇摇头，这怎么会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杜小月抿了抿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变话题，“师父，您送我来生玉干嘛？在灵虚观，流浪猫都敢四仰八叉的躺在院子中间晒太阳睡大觉，哪来的危险？”
净空道人往茶壶里加了热水，眸色深沉，良久，才缓缓开口，“小月，你不是为师从树林里捡的。”
杜小月：“……？？？”
“你是净能道长和净梵师妹的女儿。”
杜小月：“……!!!”
净空道长给自己倒了杯茶，并未端起，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林间翠绿，鸟鸣幽幽，几朵浮云悠然飘过。
“他们也是我的师兄师妹，你出生的第二天，他们就双双跳崖自杀了。”
“我的父母，跳崖自杀？”杜小月惊得合不拢嘴，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她突然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谁，下一秒，又得知他们不在世上了。
“昆仑山大大小小98座道观，无一例外，不许同修谈情说爱。若要结婚生子，必须离开昆仑界，下山还俗。”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离开？”杜小月想不明白，两个人有了感情，有了孩子，下山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不就成了一个家吗？
净空道长叹了口气，“他们一心求道，偏偏又心生相爱。最后，被你师公逐出师门，却至死都不愿离开昆仑。”
一阵沉默后，杜小月忽然想到，在如此严苛的条规面前，自己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活着？于是开口问道，“师父，我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师公允许他们的孩子继续存活于世？”
净空道长目光再次看向窗外，眸色暗沉，神情自责，“当时，师父让我处理他们的孩子，但我和净能道长情同手足，又怎么忍心伤害他们的骨肉？于是，我和师父谎称已经将你杀掉，实际上，暗中将你交给后山看门的夫妇抚养。在你两岁的时候，师公归仙，灵虚观传到我手中，这才悄悄将你接回观中抚养。当然，对外也只说你是在林中捡的，以免引来其他灾祸。”
“给您添麻烦了，师父。”杜小月对亲生父母的感情远不及对净空道长，毕竟从她记事时起，就是净空道长陪伴着她的，叫她认字，教她弹琴，教她道家养生功法。在她心里，净空道长是她的师父，也是她的父亲。
净空道长整理了一下情绪，平静的看向杜小月，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小月，如今你已长大成人，为师很是欣慰。从今往后，你就不必再跟着为师修行了，下山去寻找属于你的新生活吧！”
杜小月：“……师父，您这是，要赶我走？”
净空道长笑了，“傻孩子，留在这里，只能一点点蚕食掉你的光阴。”
杜小月愣了一下，“我们不是在修道吗？”
净空道长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你说，道是什么？”
杜小月顿时语噎，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水，徐徐，试探着说，“品茶？”
“嗯，不错，茶道也是道。”净空道长喝了口杯中茶水，声音浑厚又温润，“人在道中行，道在人世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杜小月眉头微蹙，想了一会儿，“所以，您还是要赶我走？”
净空道长起身，轻抚杜小月发顶，像慈父在叮嘱即将远行的孩子，“在这里，虽然都是同修，但觉悟层次不同导致人的心境不同。有了比较，就会有攀比，进而就会有羡慕嫉妒恨，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智，这也是最近几年经常传出道观住持被害事件的根源。所以，昆仑虽为净山，却因人的存在而成为江湖。”
“这个江湖场，你已经泡了十八年。山下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人世间。小月，人间一趟，岂能不尝试更多？下山，做个普通人，体验过山上的清苦，才更能明白人间的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