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第1章
偏房内,沈枝意愕然地看着手腕。
“应是一月有余了,夫人,是喜脉。”
沈枝意忍不住屏住呼吸,她有了……
她怀了商时序的孩子!
欣喜如流水般溢满了她的心,
可顷刻间,另一个念头又像寒冬腊月的风吹了过来——
她的孩子,商时序会喜欢吗?
这段姻缘从一开始就是沈枝意的一厢情愿,
早在皇帝赐婚以前,商时序心里就已经有了别人。
这个孩子,会是她的依仗吗?
她有些忐忑地送走了府医,正想着将这个消息告诉商时序,
不想刚走进正厅,迎面就是一个飞来的茶盏!
“啪”的一声,砸碎在沈枝意的脚边。
沈枝意吓得当时就跪了下去,
抬起头,就看见厅上坐着的眇眇忽忽的几人。
商老太太拄着龙头杖,怒不可遏道,
“贱人!你嫁进商家三年,商家待你如亲女!”
“我今儿个才看明白,咱们是迎了个丧门星!”
“祖母?”沈枝意惶然,连忙膝行几步,
“这……这是发生什么了?”
身旁,她的丈夫商时序眸色晦暗,
与往日温润如玉、稳重自持的模样大相径庭——
就连说出来的话,都似是浸了寒霜一般,
“沈枝意,这三年还真是委屈你了!”
“你和商辞义的事,还要我一件一件说与你听吗?”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嫌恶至极,
“你竟连一个丑八怪都想寻欢?甚至纵欲无度,还给我弟弟下合欢毒,害他昏迷不醒!”
“我……我没有,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还在装傻!”
商时序丢下一个画卷,正正砸在沈枝意的身上,
“那你看看这上边是谁!要不是这张画,都不知道你这贱妇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画卷上,竟是她与商辞义交合的画面!
香艳露骨,令沈枝意瞬间就将画扔在了一边。
不可能……
沈枝意下意识摸向小腹,
她原本是想将有孕的事告诉商时序的……
可此时若是将孩子的事说出,难保他们不会误会!
谁知商老太太一眼就瞧见了她的举动,
眸光一厉,一记龙头杖将她的手挑开,喊道,
“传府医过来!”
先前给沈枝意请脉的府医很快又被请了过来,
得知沈枝意确实有孕以后,商时序的眸中燎起一片怒火。
“怀孕?”
这时,坐在商时序身边的一个女人喃喃开口,抬眸已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时序,你不是说……你从来没有碰过她吗?”
商时序立马变了脸色,“菡儿,你错怪我了,她怀的明明是……”
被称作“菡儿”的女人自嘲地哼了一声,
“商时序,所以几年前你说愿意等我回来,都是假的……说到底你还是介意我嫁过了别人!”
她眼眶泛红,“我这一片痴心,就当是错付了!”
女人丢下这句话,推开商时序就跑出了门。
商时序恨恨地瞪了沈枝意一眼,最终还是追了出去。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沈枝意这才想起,这个女人她见过的……
商时序的青梅竹马、蒹葭苍苍——昭菡。
她竟是从塞外回来了。
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灼热,痛得沈枝意下意识咬住了唇。
她脸色惨白,冷汗岑岑,却硬是逼着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成亲三年的丈夫,仅仅凭着这薄薄一张春闺图,就认定了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可不忠的真的是她吗?
即便心上人嫁了人,也不敢承认碰过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样的人,竟是她自小爱慕了多年的人!
沈枝意想到刚得知有孕时,自己那欣喜至难以自持的模样,只觉得仿若一个笑话。
第2章
一出好戏,随着商时序的离开戛然而止。
商老太太呵声挥退了下人,拄着杖来到沈枝意面前,
“沈枝意,你应该庆幸你肚子里怀的还是商家的骨肉!”
“不然,今天就算是乱棍打死你,告到你父亲那里,也没话说!”
龙头杖的杖头狠狠地戳在沈枝意的肩膀上,硌得她生疼,
“从今天开始,你便……去做辞义的女使吧!”
“要是辞义和孩子再出了事,你就等着我告御状,将你们一家,连着你父亲,都得下天牢!”
商老太太的话里满是不可质询的压迫感,三言两语就定了沈枝意的罪,而沈枝意却痛得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护卫押着沈枝意一路来到了郊外的一座庄子。
这里是商家专门为商辞义休养建的一所宅院,其实更多的,也是不希望别人知道商家生了个这么粗鄙丑陋之物。
与面容如玉的商时序不同,
传闻中,商辞义生的就如钟馗转世一般,面正中还有个碗大的黑痣,甚至有一只腿天生就犹如鸡脚一般,只能终日躺着,无法下地。
而几个月前,他忽然得了一种怪病,整个人昏迷不醒,时不时半夜还口吐白沫、突发高热,因此,吓退了不少下人女使。
沈枝意被扔进了宅子,才发现偌大的庭院里只有她和一个发鬓斑白的嬷嬷。
侍卫们没有说沈枝意的身份,只说她是犯了事的女使。
听着她是犯了事的,那嬷嬷霎时收了笑容,冷冰冰道,
“二公子身边离不开人,每六个时辰轮换一次。”
她望着天上如火的云霞,“你今晚就睡二公子房里,”
“明日卯时,我会来替你的。”
说着,她蹒跚着转身,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做下人要有做下人的本分,这里可不比商府,可别那么金贵。”
她提着灯笼走远,留下沈枝意在黢黑的庭院中,小腹隐隐作痛。
按着嬷嬷指的方向,她好不容易摸到了商辞义的屋子。
推开门,就看见一个脸上蒙着面纱的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想到传闻中商辞义面容的丑陋,沈枝意有些打退堂鼓。
然而被褥中传来的一股子若隐似无的腥臭味,令她停住了后退的脚步。
掀开被子,果然是满床的污秽之物。
“呀,你……你这……”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去捂鼻子又想起了嬷嬷的话,默默放下手。
如今被泼脏水的她,与床上之人有何区别,都是被商家厌弃的人罢了,又何必如此嫌恶呢。
她还有身孕,擦拭的时候几次都差点干呕出声,只恨不得将床上之人唤醒才好。
“这……这……”
好不容易收拾完,沈枝意这才发现床上之人根本不是如传闻那般长着一只鸡脚一般的腿,而是正常的人腿。
还是一双修长白净的双腿,甚至没有因为卧床已久变得干瘪。
她一时也忘了避嫌,就这么定定地看着。
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窗户还没有关上——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就站在窗外,神色阴沉地看着她是如何“贴身”照顾床上的商辞义的。
听说商老太太让沈枝意来照顾这个残废的丑八怪时,商时序原以为她会被吓得求饶。
没想到,竟是羊入狼口,竟然欣赏起别的男人的身体来!
她果然对自己不忠,否则怎么可能会如此心甘情愿?
亏他还担心她会受苦,心里那点怜惜之情,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商时序猛地推开门进来,吓得沈枝意连忙将床上之人的被子盖好。
“时……时序?你怎么来了。”
沈枝意诧异地望着他,心里生起一丝希冀。
——他是不是想明白了,来接她回去的?
谁知商时序猛地扣住她的下颌,说出的话令她的期待在这一刻成了虚妄,“贱妇!不知廉耻,还怀上了这个丑八怪的下贱种!”
沈枝意眼眶绯红,她的下巴感觉都要被捏碎了,
“放……放开,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3章
“还真是奸夫淫妇,你就这么下贱,赶着要去伺候人?”
商时序眸中一抹阴鸷的光,掐着沈枝意将她压在床边,指着床上的商辞义,语气羞辱,“怎么,是还想着和这个废人共度春宵?”
“商时序!”沈枝意眼中满是被羞辱的恼怒,
“你、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可男人根本不管她的挣扎,“嘶啦”一声扯开了她的外裙,
“我怎么不能说?莫不是被我说中了!”
“哼!说不定他听见你叫,就等不及醒过来找你寻欢呢!”
见沈枝意满面羞红,商时序的眼中寒意更甚,
“连这么个丑八怪都能下得去口,我真是小瞧了你。”
此时她的衣裙已然被撕扯下大半,零落的布料勉强遮住光洁的皮肤,风从窗口吹进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然而腰肢被他粗粝的手指掐住时,全身变得滚烫了起来!
她紧掐着手心低声惊叫,“商时序!你、你不能在这里!”
身旁就是遮着面纱的商辞义,沈枝意只感觉自己的被都要贴上后者的手臂,而面前的商时序却是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呵,这会你倒是知道廉耻了。”
他欺身而上,将沈枝意彻底困在他身下动弹不得,
“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新嫁妇呢!”
“怎么,你还以为我是来补上洞房花烛夜的不成?”
沈枝意愣住了,补上洞房?这是什么意思……
商时序这会确实放开了她,但他话语中的羞辱却像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颈,令她无法喘息。
商时序斜睨着女人惨白的脸色,一字一顿,“碰你,我嫌脏。”
他拍了拍手,嬷嬷便端着一碗暗红色的汤药走了进来。
“识相的,自己将这碗红花汤喝下去。”
“红花?”沈枝意愣愣盯着药碗,正对上男人冷冽的眼神。
寒意瞬间蔓延,沈枝意听见他淡漠说道,
“你肚子里这个贱种,不能留。”
“不管任何人问起,只说胎不稳留不住,听懂了吗?”
后一句话是对嬷嬷说的,后者连连点头应是。
沈枝意还没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菡儿会伤心。”
商时序反复擦拭着双手,“不能让她误会这个孩子是我的。”
因为菡儿会伤心?!
沈枝意心下一沉,嘴角勾起一抹凄楚的笑意,
竟是这般可笑的理由吗?
她怀的就是他的孩子,他却因为怕别的女人伤心就要她打掉!
“可这就是你的孩子……”
“事到临头还在狡辩!”商时序厌恶地盯着她,“你和别的男人的春闺画都甩到面前了,嘴硬有用吗?”
沈枝意气得浑身颤抖。
即使她早就知道商时序所爱另有其人,可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满腹深情与昭菡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商时序再不与她多言,“把药给她灌下去!”
沈枝意的脸顿时失了血色,“商、商时序!”
“我和商辞义从来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背叛你……等生下来……可以滴血验亲……”
嬷嬷的手如钳子一般卡住了沈枝意的下巴,令她只能勉强挣扎着说出话来,却还是不小心喝进去了一些红花汤。
“一个会让菡儿伤心的下贱种,你还想等他生出来?”
商时序只是漠然地看着她,犹如在看路边的野狗——
“就算是我的,我也不会认!”
一句话,让沈枝意的心彻底变成粉碎。
腹中的灼热感渐盛,眼见着商时序将她一人丢下在这屋子里,她却再没有任何力气能反抗了。
沈枝意摸着自己的小腹,曾经她那么期望着能有一个孩子,一个属于她和商时序的孩子……却很快就要失去了。
她的孩子,都还没有见过孕育它的娘亲……
悲痛在这一刻令她恢复了理智,
看着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商辞义,她从腰包里扯出一只瓷哨,猛地吹了起来……
第4章
不到一刻钟,一队人马便来到了商家的庄子前。
商老太太颤巍巍地从马车上被扶了下来,龙头杖一棒就打在管事嬷嬷的身上,“你、你这个不中用的老货!”
她刚经历车马颠簸,这会动了气,差点就金星一冒昏死过去。
“赶紧将大少爷带过来!没看见老太太都气成什么样了!”
月亮还未西沉,商时序走了过来。
之前他还没走出庄子,就听见了那一声不同寻常的哨声,跟着就被四处冒出来的暗卫给围住了。
沈枝意望着商时序投来的狠戾视线,此时的她已被商家带来的府医围住,下意识垂眸,就听见他的声音冷冷传来,
“沈枝意,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还多亏了沈枝意!”
商老太太这会缓过来了,操起龙头杖又要打,
“辞义是你的弟弟,你有没有为他想过?”
“他那副样子还能让几个人给他生孩子?”
“沈枝意再不守妇道,怀的也是辞义唯一的种!”
商老太太手指颤抖,恨铁不成钢道,“等孩子生下来,这个贱妇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见商老太太一口气又顺不过来的模样,商时序连忙上前认错,“祖母,我知道了。”
“我一定等孩子生下来再慢、慢、收拾她。”
商时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碎了牙齿。
天光大亮,商老太太这才被搀扶着离开,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与沈枝意二人。
商时序兀自关上了房门,步步紧逼,恨不得当下就将女人乱棍打死,“你可真聪明,还知道用庄子留的救命哨?”
那只瓷哨是商老爷子特意留下的,若是商辞义遇到任何危险,随侍之人可立即吹哨求救,不论对方是谁,暗卫都会将其围困。
这也是刚进庄子时,嬷嬷说过的。
沈枝意后怕地捏紧手中的瓷哨,生怕商时序又要做什么。
“放心,我现在不会动你,你最好好好养你的胎,毕竟生下了……你也得想想你保不保得住!”
商时序似是猜透了她的想法,眼神阴鸷。
“商时序!”心里的痛楚渐甚,沈枝意红着眼眶说道,
“就算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们的孩子,我们也可以和离!你就一定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泪水在这一刻决堤,对上的却只是商时序愈发烦躁的眼神。
他不愿意看见她落泪。
没缘由的,每每看见沈枝意脸上淌的泪,他就感觉好像全天下的痛楚都好似施加在了她一人的身上,让这个原本就娇小瘦削的身体压得即将破碎了一般。
“时序,这个孩子真的是你的,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她的话音未落,外边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敲门声紧随其后——
“公子,门口有个自称是夫人娘家的侍女想要见夫人!”
商时序的眼神瞬间清明了起来,随即像是不可置信般盯着沈枝意,他方才竟会想安慰她,替她拭泪?
“公子?”
“直接杀了,废什么话!”
那侍卫犹豫着看了沈枝意一眼,终是在商时序的眼神中退了下去。
“时、时序……”
沈枝意看着侍卫远去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猛地追出去,就被商时序拦住,
“不、不要,肯定是爹爹那边有什么事,你不可以……”
挣扎之间,沈枝意扯着商时序的衣袖,眼见着侍卫走出了门口,一声惨叫之后,喧闹声停住了。
商时序松开了她,沈枝意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门口,果然看见一片鲜红之中有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阿鸢!”
她一把推开想要阻拦的侍卫,扑到了阿鸢的身前。
此时的阿鸢还尚有口气在,捂着颈间的伤口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嘴唇却是一张一合地想要说什么。
沈枝意紧紧地用手按着那不断冒血的伤口,泣不成声。
“老……老爷……出……出事……”
晴天霹雳。
阿鸢还在试图说着什么,但终究是有心无力,死不瞑目。
身后商时序慢慢踱步走出,见此场景,厌弃地撇开了眼。
“公子……还、还有一事……”
见商时序跟出来,那侍卫又开口道,“昭小姐那边找……找您。”
“可说有什么事?”
见侍卫摇头,商时序阴鸷神色一消,再没有一个眼神留给沈枝意,飞身策马离开。
男人冷漠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沈枝意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甚至能听见偌大的庄子回荡着他无情的声音,“死了,就找个乱葬岗扔了!”
“下次菡儿的事再晚一刻报,我就拔了你们的舌头!”
昭菡……他还真是爱昭菡……
身前阿鸢的血还尚且温热,沈枝意却如同跌入寒窖,万丈穿心。
泪似是流干了。
此时有侍卫想来拖拽阿鸢的尸体,却被沈枝意拦住,
她一把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脖颈间,厉声道,
“昨晚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要是死了,你们二公子的种也留不住!”
“给我好好收尸下葬,还有你!”
她纤指一抬,指向方才传信的那个侍卫道,
“送我去沈府,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