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裴远去外书房与两个儿子谈事。这边有裴之莹等人侍奉。
裴老夫人却说:“你们玩去吧,带莹丫头好好逛逛,姊妹们也亲近一下。莹丫头你就先同你母亲住在西苑吧。等过了残冬,开春雪化后,再收拾出屋子。另作一番安置吧。”
裴之蓉却道:“老太太,三妹妹可以先和我们一块呀。往常齐家两位姐妹来,都是和我们一处安置的。”
裴母笑着说:“还说呢,你们四五个人一处整天玩闹不休,快把大太太闹晕了。”她随口开个玩笑,然后才正经起来,“你们院子也不算大,再来一个,更是拥挤,更要吵翻天了。”
主子虽少,架不住丫鬟仆人多啊。
裴母复问三孙女儿之莹,带了几个丫鬟过来。
之莹答道,“只带了三四个丫鬟来,但平日还有一位嬷嬷照顾我。”
其中得用的有两个。一个是春辞,年方十七岁;一个是秋挽,正值二八年华。二人都是裴之莹自幼随身的。
裴老夫人着实不太满意,只一个春辞秋挽怎么够?便做主把自己身边侍候的香草添给她。
老夫人觉得下人少有失体面,可谢氏以为长途跋涉人不在多,够用就好。况且仆人大多是南边的,她们也不好叫人背井离乡。
不过如今到了京城就要按规矩来,姑娘们照着裴之英的例。但也有不同,府里基本都是每人一个奶娘并一个大丫头照管,另有三个一等丫鬟一起贴身掌管钗钏盥沐。外则是四个教引嬷嬷和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
不过主母偶尔也会多赐一个大丫鬟。例如最受宠的裴之英,大太太就把身边亲信安排过去了,不走公中账,别人也没话说。三太太比着大太太,给了裴之兰一个丫鬟,是当年服侍过裴之兰生母的旧人,也算有心了。
裴之蓉也有,但后面她主动回了老太太,将那个丫鬟赶了出去,找的借口是手脚不干净。这一下狠狠打了大太太的脸,从此大太太再看不上这个庶女。
裴之莹这里侍奉的人大太太当然不会插手,自有谢氏夫妻二人去弄。
之后,裴之英便带着裴之莹缓缓从老夫人正房,走到她们姐妹合住的葳蕤院,直往裴之英屋里坐。之蓉、之兰作陪。
大丫鬟良儿早打起湘帘恭迎,四姊妹进来坐下。小婢端上热茶,裴之英亲自拿了一盖碗茶来给裴之莹。另一个丫鬟辰儿和良儿分别奉给之兰、之蓉。裴之蓉却道:“我刚才走路出了汗,不喝热茶,你不用倒了。”
裴之莹扫了一眼,对大姐姐裴之英的品味很是认同,屋子疏朗而错落有致。窗下案上设着古琴,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当地一张大案上磊着不少字帖,并有各色笔墨纸砚。
到底才见面,姐妹们还是陌生的。其中,裴之英最是通达,她醉心诗书,在京中才名远播。可惜家里两个年纪相仿的妹妹完全说不上话,裴之英目下无尘,也看不上她们。而先前祖父常常夸赞裴之莹,裴之英向来自负,于是种下了比较的念头。她恨不得立马同这位三妹妹比一场。
裴之英这般热切,两分为了姐妹情谊,三分为了裴之莹的品貌,五分为了试一试她的文采。
“大姐姐一见三妹妹,就要把其他妹妹抛到脑后。”
裴之蓉自知被瞧不起,总觉得是出身拖累了自个儿,时常酸上一两句。这会子又不舒服了。
“这日子可真难过哟。”眼下她无心和姐妹撕破脸。
之莹暗叹一口气。然后她说道:“大姐姐居长,见我远来,身边也没有其他姊妹、兄弟,不过一时怜悯我罢了。”
“二妹妹素来聪慧,怎么今朝也糊涂了!什么三妹妹、四妹妹、其他妹妹,一笔又写不出两个裴字来。罢了罢了,二妹妹怎么想,我一概不管,我只记得我的自家兄弟姐妹。”之英冷着脸说。
之蓉理亏,撅了撅嘴,还是不肯低头。
之英冷笑一声,又道:“话说回来,人跟人来往,合得来有话说自然走得近。钻什么心眼,论什么嫡出庶出,只要称我的心意,就算是商贾之女我也愿意同她玩;不对我的心意,王孙公主我也决不肯理的。”
之莹也道:“大姐姐这话有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活得通透舒坦才是硬道理。”
之兰本是伏低做小的性子,今见一直欺负自己的二姐姐之蓉被死死压着,心里也舒服了。
这一通话说得之蓉无地自容,她悄悄拉了下丫鬟彩儿的袖子。
彩儿自小伴着她,会心知意,连忙道:“二姑娘,方才珠姨娘派人来提醒你,记得给老太太抄经。”
“好。”之蓉朝她点点头,又向众姊妹说,“我很想多陪陪三妹妹的,但和姨娘在佛前发了愿,要给老太太抄50篇心经,就不多陪了。”
之英懒得给她眼神,这一招她都快用烂了。
“慢走。二姐姐孝心可嘉啊。”年纪小的之莹站起来,以示相送。
“大姐姐,三姐姐,我也回去啦。”之兰也跟着站起来要走。她在姐妹中相当于透明人,什么都不太懂说不上话,与其当背景板不如离开。
之英也不在意,点了点头,示意丫鬟送四妹妹出去,还道:“妹妹别贪玩,记得看看书。今日得了祖父的嘉奖,更不应该懈怠。但晚上也不许熬夜。”
果然很有长姐的风范了。
之兰答应着,告辞出去。
之英浑然不在意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三妹妹,咱们家姐妹兄弟心都不坏。脾性么,等混熟了你就摸得到了。”话锋一转,又道:“听说三妹妹自小由二叔亲自教导,还不会说话已经听了一肚子学问。唉,妹妹可会作诗啊?”
之莹哭笑不得,心内暗自感叹:“因前世入府那天闹得大家都不高兴,我并未和她深交,如今却反过来了。”
她还未回答,谁料之英又如同醍醐灌顶般想开了,“是我莽撞,三妹妹你还小呢。能读那么多书已经很是难得,应该还不到会作诗的年纪啊。”
“大姐姐说的是。先前写过几句,实在拿不出手。爹娘也说先花几年功夫读书练字,作诗还要再等等。”之莹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她们俩有一句没一句随便聊天,时光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