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英才要请之莹写几个字,只听有人来报信。丫鬟忙出去问,原来是二夫人谢氏打发人来了接之莹的。
来人是跟着谢氏的春嬷嬷,一进来先笑着向主子问好:“请大小姐安。我们太太叫我来接二小姐回去。”
“良儿。”之英叫丫鬟扶春嬷嬷起来,“给嬷嬷倒杯热茶。”
春嬷嬷便退在一旁等候。
之莹便起身道:“今日多谢大姐姐款待,母亲那边唤我,妹妹就先告辞了。”
“妹妹慢走。”之英命丫鬟辰儿送她到院门外。
半刻后,裴之莹入了西院谢氏正房南山斋。
谢夫人正着人打点好赠给众人的礼物,还有孝敬给老太太的,都一一理出来。
裴之莹来时,冬嬷嬷正要把礼单拿给谢夫人过目。
她一目十行,然后叫冬嬷嬷改了两处:“大太太这里,减两盒珍珠,换作文玩。三太太这里,布料纹样重新选一选,她忌讳多,不爱清淡的东西。”
裴之莹听她分派完,对母亲更为敬佩了。
谢氏又道:“你大伯母虽然用喜欢珍珠,但送多了,她为显大方贤惠,得分给房里的姨娘们。若是给几个姑娘也就罢了,总归要叫她一声嫡母。但要给三四个姨娘们,只怕心里就会不舒服了。”
裴之莹笑嘻嘻点头,心里生疑,便问道:“先前未见娘亲处理庶务,却是阿爹打理这些。原来娘亲也精于此道的。”
“想我当年,确实从不经手这些的。但看久了你外祖和父亲理事,耳濡目染学到不少。他们索性把事情都交给我了。”谢夫人有点遗憾。
她当年也是书院的教书先生,怀了裴之莹才退下来。等孩子出生后,整个人都变得多愁善感、忧郁多思。坐月子还不能出门,为了给她排解烦闷,裴钧才教她打理产业。
谢夫人耳濡目染,其实也会不少,再这么一教,她更通透了。产后实在无聊,她靠这个消磨时光,不知不觉融会贯通。
等出了月子,她专心教女,更没心思去书院教书。待大比之年,才去漏个面,给众学子改八股文,也算不负“女中八股圣手”的名号。
裴之莹不喜欢听她分派这些,兴致缺缺,干脆回屋去休息。
她前脚才坐下,后脚谢氏身边的大丫鬟音在便跟过来。
音在是领了命过来的,“太太叫我问,前些日子叫姑娘准备好的,要送给几位姑娘的东西,可收拾出来了?待会儿那边就要分派人去送的,不如一并带上,省的姑娘这边再走一遭。”
“姐姐先坐,我这就命人取来。”裴之莹早分了几个小盒子装好。
其实也就是一人一套船上无聊时做的书签子,外加一样别致的小玩意儿。
音在和一个小丫头拿着东西过去,然而很快又折回来。
裴之莹才躺下预备歇息,听见她来了一位礼物有错,正要起身问一问。
音在赶紧过来按住她,“姑娘且躺下,今日闹腾一整天,您也累了。我不过来传个话。”
之莹便问:“什么事情?”
音在轻声答道:“老太太屋里的青萍姐姐来传话,说明日沈家太太要来府上,叫太太和姑娘预备着。”
之莹点头:“好,我记下了。有劳你走这一趟。”
音在笑道:“您好好休息。我往春辞那儿略坐一坐,也就回了。”
裴之莹笑笑:“你们外面聊吧,我这儿不需要人看着。”
音在于是起身放下纱帘,轻轻往外走。二人就坐在廊下,轻声细语说话。
“你肯定是想躲懒,才跑到这儿来。”春辞同她从小玩到大,因此同她说话很直接。
音在苦着脸,“太太那里叫人给各处送东西去……”她话说了一半,又问:“老夫人给的香草来了没?”
“没呢。你有话直说吧。”春辞其实猜到原因的,但想得到证实。
“反正我才回来头一天,不想去触大太太和三太太的霉头。”音在撇了撇嘴,她虽然是奴才也有气性。
音在先前的名字唤作容在,和另一个丫鬟宛在服侍了谢太太多年。
那回,大爷房里的珠姨娘生下二小姐之蓉,各位主子都聚在老夫人屋里等消息。
谢氏不巧那会儿病着,一听平安生了小姐,便派她跟着宛在去报喜。
谁知容在才一进门,还没说话,先被三太太问住了,“你是叫容在吧?这个名得改,重了新生的二小姐的闺名。”
她当时一下子被问懵了,很不灵光,痴痴傻傻地,又招了老太太的厌恶。连带着谢夫人也被说了。
幸好宛在聪明,及时圆了场。
然后容在就改名了,变成了如今的音在。
她作为下人,当然说不得什么。但也放不下对三太太的偏见,三太太哪里是为了新生儿,不过是故意找借口让谢夫人不高兴。
“就算我的名字重了二小姐,那也轮不着三太太来指摘。大太太是名正言顺的嫡母、老太太更是府里的老祖宗,这二位大佛还没说什么。她这句话看起来好心,但大太太哪里会承情,转头又对咱们太太有意见了。”
音在永远忘不了谢夫人才嫁进来的那两年:婆婆不喜,妯娌都遵从长辈,对谢夫人冷嘲热讽。
春辞当初虽然还小记性却挺好。她姐姐原先被派去服侍谢夫人,春辞依稀记得姐姐曾提起自家太太的处境,感叹道:“幸而后来我们南边去了。回南的船上,又得了太太怀孕的消息。日子总算好过起来。”
裴之莹躺在床上,静静地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