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往事1》第4章 拉煤
占禄还没有走到家，在胡同口被牛二眼拦了下来，牛二眼因为小时候生了眼疾，一到黄昏看东西就不大真切，小伙伴们给他起了这么个大号，占禄支下自行车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来，俩人蹲在路边开始闲谈。
牛二眼说:“兄弟，马上都年下了，这贩枣料也不能干了，咱还是下夜安置明天上矿拉煤吧”，占禄说:“你赶紧回家备好平车，喝罢汤（晚饭）果子园去，路趟好了吧？”牛二眼切了一声道:“恁哥我搁家不是光吃干饭类，成跟着哥哥请好吧”
冬天黑的早，约摸六点钟的时候两个人都过了果子园，东北角的地方有几行柳树，俩人把平车放在干草洼里，牛二眼拿着钢锯，占禄往东北郭寨岭看了看，除了郭寨岭村头零星的传来几声狗叫，一切显得格外宁静，此时月明星稀，白雪皑皑。
两人呵了呵手，开始锯柳树，树翻截做两节，用斧子削去绒枝，两人不敢稍歇，立马上肩扛了过去，等两人过了果子园，便听见拖拉机突突的灭了火，就知道是孙占全拉石灰回家来了，牛二眼前面道:“占禄兄弟，你看人家孙占全，先是跟着伯仁周转电线杆，现在又买了咱村第一个拖拉机，啥时候咱俩也买一个，也省得地走（步行）干这累死人的活儿”。占禄也附和说:“是啊，俺这个堂哥也着实能干，这几年日子都跑起来了，家里盖的新房子，一挂的蓝砖瓦房，真是气派的很，咱弟兄好好干，一定撵上他”
占禄约摸时候差不多了安置起床，家里的从厨屋走到窗前轻声喊“东盛他爹，起来吧，牛二眼来过了，叫你赶紧吃饭”，占禄嗯了一声，摸索着穿衣服，摸了摸烟和火柴都在，就进厨房吃饭，他母亲已经从地锅里铲出葱花油饼，占禄从小就爱吃油饼，只是很少吃到，家里白面毕竟有限，虽说有了自留地和小片荒（耕地边的沙堆子开垦出来的沙地），交了公粮还要留些过年待客用，一年到头都是红薯或者高粱杂面馍，那时有个顺口溜可以说明一切，红薯面，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
吃过了饭，约摸有四点多钟的时候，用笼布包了三张油饼拴在平车把子根部，两人斯跟着就下了荡子河，从河堤向北走就是大路了，牛二眼平车上装着两截柳木，占禄一手拉着空车把子坐上了牛二眼的平车，占禄裹着大衣躺在柳木轱辘上接着睡，颠颠啵啵的时候，占禄睁开了眼睛一看，已经到了南马市街，便朝着牛二眼喊，:“贤亭哥，停下吧，拉这么远你咋不说一声？”牛二眼笑到:“这有啥，咱弟兄分恁清干啥，你先拉一会儿，哥哥喘会儿气接着拉，必定大你七岁类，兄弟恁家人口多有白面，俺家就我和你大伯，家里日子难过呀！今天就带了五个高粱杂面馍，等晌午饭的时候把你油馍匀给哥哥一张，哥给你仨杂面馍中吧？”占禄欣然同意，让牛二眼拉着他的空车，又坐在装着柳木轱辘的车上休息，自己拉起牛二眼的平车接着赶路，等到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拉煤往回赶了，当红彤彤的太阳慢慢落进了国营林场的树梢里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已经出了苏湾，只是过了荡子河要上大堤的时候，两人开始休息，因为平车上都拉着三百斤的煤，上大堤却全是沙土地，人走上去能陷进去二指深，更何况是负载几百斤煤的平车轮子呢，于是两人推拉着一辆车先走，轮子很快陷住了，一个人开始挖轮子前的虚沙子，挖过左轮子一米多，又挖右轮子，如此往返循复的把这一车煤拉过一个岗子，再回头拉另一辆，就这短短的二里多路，两个人足足折腾了三个小时。等到上了村口小桥，一片漆黑里只看见学校的西屋还亮着灯，俩人走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夜里九点了，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见他家里的赶紧跑过来帮着推车。
占禄他家里的叫做桂枝，安置妥当，桂枝便忙着从笼里拿出冒着热气的红薯和窝头来，安置好占禄吃饭，桂枝说道:“今天牛小莲来过了，说明天中午就给咱带一个水龙头（水泵头）过来，以后浇地都不用再去借别人的了，咱浇地及时，麦子多打了就在也不用啃窝头了，只要咱俩好好干，想想以后的日子就美！”两人说着说着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下午，桂枝听说占禄在村头老拱家里掷骰子，赶忙抱了东盛过来找，老拱的厨屋关着门，从破旧的门缝里冒出阵阵的烟，隔门缝一看，屋里烧着一个树根疙瘩头，一圈人围着掷骰子。正准备用手打门叫占禄，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来是牛小莲的丈夫原景明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桂枝在外面急着找占禄，立马嬉皮笑脸起来道:“几天没见嫂子，越发的白胖起来！”桂枝回道:“你成顾着瞎白话了，小莲妹子回来了，到处找你找不到，还敢在这赌钱，小心回家叫你跪煤渣。”原景明听了这话也顾不得撩拨撒腿就往学校方向跑，边跑边说:“可别跟小莲说我在这，她来了你就说我去学校东边找老路下象棋了。”
占禄小贏了两元多，笑眯眯的走了出来，也不理会大家的挽留，径直出来对桂枝说:“你来弄啥类，我心里有数，不干了，我还怕一会儿在输了”桂枝说:“你成当了，一会儿咱妈扯你脸，赶紧走，小莲等着你结水泵头的钱类。”占禄说:“不打紧，刚才她男人还借了我三块钱呢，约摸着输光了又找老路下棋去了，这账正好找牛小莲抵了。”
到了院子里一看，牛小莲支着的自行车后架上绑着一个水泵头，上面刷着天蓝色的漆，看着好不喜人。“占禄哥，你看我把水泵给你带回来了，你看看这漆，瓦蓝瓦蓝的多好看，你看着皮带轮子，转起来顺顺当当，阔阔利利，过了年浇地成使了，一年之内有问题弟妹管给你换新的，大厂货，放一万个心吧”牛小莲笑着迎了过来，
占禄一边摸出烟来点上，一边思忖着说:“弟妹说的可是，崭新的家伙事儿，肯定没问题，我要信不过你，会找你捎货，可是这，当初你做本我借给你十块钱，前两天景明还借了我三块钱买东西，这钱你得给我刨了，毕竟年下了，我的手头也紧啊！”
牛小莲拍着头好像恍然大悟地说:“占禄哥，这都是小事，我还有个好事想给你说说，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占禄说:“有啥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牛小莲道:“是这样，今天路过造纸厂门口，碰见了厂里的会计咱村的牛长贵，他说他家的水泵想卖类，说是想去给他孩子置办东西，明年安置结婚类，你也知道他家的水泵头可是好东西，别看是个二手的，其实也没掏过大力，他的地又少，为人又顾家，很少借给别人使用，不中我说说你要那一个吧，还能便宜二十块钱，质量更不用说，长贵说了，如果有问题立马造纸厂里他管换新的，你看咋样？”
占禄说:“还是弟妹有见识，新旧都中，如果能便宜二十块钱，景明兄弟借的那三块钱咱都不提了，就刨了借你的十块都妥了。”于是两人皆大欢喜，牛小莲带着新水泵笑眯眯的推车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