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烟华》第2章宵夜
严少与朱颜并排坐着闲聊,徐慧让老板拎过来六瓶啤酒,严少平时不怎么喝酒,因为骑摩托车从市中心回去,一路上交警卡口很多。排档一家接着一家,每家有四五张台子,有一两个人占一张桌子的,也有满满当当七八个人围在一起的,严少他们落坐的时候,这排档还只有他们。老板给他们端来了烧锅,以及徐慧点的一些蔬菜豆制品和鱼,锅底下的煤火把汤锅烧得翻滚,烟气在三个人中间升腾着,三月中下旬了,气温本就微暖的街头,不觉各个人的额头都晶出了细汗。
排档生意都很火,午夜时分,半个扬城的食客大概都会聚集到这里,与其十字交叉的青林路,几十家饭店一间连着一间,饭店里坐着的应属于请迎聚散的有心之客,而不似外面这一条街上的排档,都是临时搭火,可能是流民为了充饥打底,可能是普通打工仔的一时兴起,也可能是白领或小老板的即兴邀约,严少平时是不会来这些地方吃的,不是他嫌这地方的条件差,是他们上班多在单位吃,他呢有时在酒店对面的白云大厦三楼南国厅,那儿环境好,菜也便宜,不似外面噪杂,一个人在那里吃,你可以点两三个盘菜,都是家常菜,饭还不限吃,一样炒菜一般也就四五块钱,一个人高兴了,点三个菜一个汤,外带一瓶啤酒,根本就吃不完,严少带徐慧盛颜去吃过,也带别的女人去吃过,但,大多时候都只有他一个人,他喜欢一个人找一个角落坐下,面前放上两三盘菜、和一瓶啤酒,翘着他修长的二郎腿,有模有样的坐着,他时会快速的扫一眼整个大厅,看有没有养眼养心的女子也是一个人的,倒不是他想艳遇,他只是比较喜欢外面的职业女性给人的那种感觉,或许是他周围的女生都太势利,太慵俗,太随性了,他是想有时候能遇着一个不一样的女人,漂漂亮亮的如徐慧朱颜她们一样,是的像她们两个就足够了,只是她们两个在自己的心里,有一丝妹妹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感觉让他对她们俩少了许多的想法。
可能是被严少旁边的两位漂亮女孩子吸引吧,原本坐在外边桌子的几个客人移到了他们这一边,老板一边忙碌着手上的,一边热情的招呼着,徐慧抬头见有几个男人朝这边直勾勾的望着,便用膝盖顶了顶严少,瞧!严少觉察到了这一点,便起身坐到了徐慧的对面,挡住了这些陌生人热辣辣的目光,他们一边碰着酒杯,一边夹着汤锅里的菜,说着天南地北的事,就独独不提这两天店里发生的不愉快,盛颜是不胜酒力的,脸很快就红起来了,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亮光,她专注不让的把目光直直的射向严少,这个男人,看上去既风流倜傥,又温文尔雅,他怎么就这般的合人心意呢?严少与盛颜的目光交接了有三秒钟,把目光随即转向了徐慧,说真的,徐慧是严少在这个城市里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位女孩,面容娇好,性格高傲,是多少男人心中的梦想,可她却唯独对自己这个从乡里走出来的男人最为亲切。最初,严少对徐慧也是用过心的,当时酒店刚刚开业时,共招聘了三十多个合同工,男的就三个,其他的都是一般大小的女孩子,而分到桑拿部的八个人当中,就有最漂亮的徐慧,大概她平时优越感太多,从她平时接人待物中就可看到那冷若冰霜的样子,即便这样还有许多男顾客为了看到她,能和她说上一句话而专门打电话到吧台问是不是她当班,严少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你得对她得特殊对待,在头三个月的共事当中,严少从来都不用正眼看她,有什么事情或问题,他都是找旁边的盛颜,徐慧若是插话了,严少就当是没听见,徐慧哪里受过别人这般无视的样子,终于有一天,她用带有乞求般的语气,与严少为班次的事情作了一次理论,严少这一回则一反常态,很当回事的听她说话,并且帮她把事情解决了,徐慧这朵蔷薇从此变如幽兰,只为他流香了。
严少知道,与他共事的任何一位同事,对他从来都会投以一种尊重并热烈的目光,他对自己的形象与做人的标准一直很满意,他的这点自知之明决不是出于一个人的无知,而是上天给自己的这份厚礼,本身就是从里到外精品打造。
徐慧看了一眼朱颜,转脸看着严少,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把严少当成自己什么人了,领导?朋友?还是心仪的男人?这些大概都有吧,又不都是,可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又不笃定,他太花了,她在吧台上,至少看过不下十个女人来找过他,他待她们的热情让自己接受不了,可想想为什么见不得他对别的女人好呢,心里的那份醋意究竟源自何处,难道是自己喜欢上这个男人,她其实是承认自己喜欢这个男人的,稳重,大气,还是个目光忧郁的诗书青年,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却是别的女人的,怎么就是别人了的呢,徐慧心里是不承认的。
面对自己这两个可以说同事,也可以说是红颜知己,严少时常摆不好自己的位置,他也无法取舍,也不能取舍,自己与这样的女孩子必须要划下一道鸿沟,伸手可握,却不能跨越,所以她们两个也明白这一点,平时相处既不争锋也不吃醋,暧昧的滋味便是甜蜜又神秘。
他们从十二点半吧,吃吃喝喝一直到两点多,排档来来去去还有不少人,但他们是不想吃也不想喝了,临行,徐慧早早就把单给买了,徐慧要往东,朱颜要往西,街灯映照在她们已泛红晕的脸上,越发显得妩媚动人。朱颜回去的方向只她一个,因为严少回酒店与徐慧是同路,严少左关照又招呼的让朱颜路上小心点,朱颜则伸手拉着严少说,要不放心干脆就送自己回去。严少和徐慧目送朱颜骑车离开了,他们两个人才转身并排着往回去,夜风刮过寂静的街道更多了丝丝凉意,从望亭路口一直往北,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寻找生意的出租车亮着它那不算明亮的车灯划过,剩下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走在人行道的边上,皮鞋“哒、哒、哒”有节奏的发出清脆的声音来。严少虽说阅人无数,但这般情致的与一个出众的女生走在街边还是他第一次,三月的夜风,依然有很深的凉意,徐慧穿的不多,不自觉的走着走着便靠了过来,严少伸出手去握住徐慧细柔的手指,他们没有相望,就像没有接触一样,自然的如一对情侣在散步,徐慧对严少施予自己身上的任何举动接受得都是那么自然,她们就像是一对多年的恋人没有分别。他们沿着道一路往北,然后又折进西边的清水河的河边,手拉着手下了十几级台阶,就像是事先说好了一般都不作声,河堤上高大的榆树黑漆漆的如伞般罩下来,把他们的身影隐蔽得严严实实,他们在栈道上一同停下了脚步,严少把手搂向徐慧的肩膀,徐慧没有回避,顺势倚靠在严少的肩头,她把脸移靠着严少的脸颊,严少用鼻翼轻轻的扶磨着她光洁细腻的脸,然后,把脸埋进了她那一头蓬松的秀发里,他狠命的呼吸着青春女子才会有的那种独特的香气,严少嗅到了他内心渴望已久的她的味道。
严少是回酒店里睡的,徐慧回到家已接近三点半,徐慧是一个人去酒店停车棚拿自己的车,当她跨上车,风行于街头,夜风划过面颊,她瞬间像清醒了许多,她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的不真实,这个她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的男人,那一刻与自己忽然就像要融为一体,他是有自己家庭的一个人,自己的归宿又怎么能以拆散别人的家庭为条件呢?她想严少虽说平时有些痞痞的作派,可他也从来对自己都是握有分寸,不会乘虚而入的,这就是他的好,他的作派从来又是让人认可的,她很高兴自己还能从方寸大乱中缓缓的走出来,虽然爱慕但也知道却步。
严少第二天早上起来的也算早,昨晚与徐慧分开后,回酒店澡都没洗便躺下了,虽然身体也很困,但睡意却没有,他有些自责自己的行为,他知道自己很喜欢她,身边那些来来去去的女人甚至一个都不如她,但她与她们真的是不一样的,每天来店里消费的客人,许多都是为了能和她搭上话,可她从来都是不卑不亢,对于别的男人的目光,知道躲避,对于别人的语言挑逗,知道充耳不闻,她是只对自己一个人如此不设防的,可自己是个有家庭的人,真怕自己会伤害这么一个美好的女孩子,他又想想自己现在这般样子,怎么对得起孩子和妻子,妻子也是不一般的女子啊,也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好女人,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庭默默奉现,而自己现在这般模样,真是一个内心见不得光的人。其实他这样的自责,严少在心里常常会产生,但过不了许久,便又沉迷于那份追逐与情感的游戏当中,他会很好的安慰自己,自己是一个文人,最终要做一位诗人,没有这些丰富的情感经历,以后哪里能写出什么好的东西呢。严少自认为自己是一位诗人,只是他的那些所谓的诗,还在他的肚子里酝酿着,至于什么时候能写出来,他说过,给他时间。
严少近一年多来,常常喜欢一个人下楼来,走到街对面的清水河的街边小公园,这宽约七八十米的街边花园,被一棵棵身形巨大的榆树笼罩着,那些点缀的太湖石在工匠精心构造下,形如俯狗、突兔、老者,一个个栩栩如生。严少穿过几位手脚慢来的锻炼者,下到北边的河沿,前些年政府搞湖上夜游时,花大力气修成的沿河小道,真正的给这清水河增色了不少,青砖砌成的河岸扶墙,造型如长城一般蜿蜒,青砖铺成的路面,一年大部分时间,都是潮阴阴的,由于靠水湿气重,青苔一片片的匍匐在青黑色的墙体上,河岸边一棵棵粗过大腿倒柳,丝条如美女的秀发一样挂在河面上,只要你定睛留神,能见着许多小鱼儿去啄食那些点进水里的叶尖,枝条被这一啄,轻轻的摇动起来,随即瞬间惊得小鱼,漾起一片水花。严少扶着及腰的砖栏,街道上的喧嚣已愰如隔世,那些噪杂声仿佛是从一台电视里放出来的一般,受刮过街边的风影响,也受这七八米高低落差的影响,上面那就是花花世界,这下面却有着一种逃脱市井之感,扬城两千多年的历史,它的城市建设,已经独成一格,城市的规划者,知道怎样借地势地形的递进,就稍作修饰,就是别有洞天。严少此时的这份心境,应该算是一位文人才会有的,在闹市中,时常让自己走进一份恬静、与自然,瞬间与那些人、所有人,分隔成两个世界。
从四月一号以后,桑拿部要把靠大厅西侧的美容院及按摩房转包出去,以前经营的小老板嫌接下来的所缴费用太高,感觉不划算,属自愿退出,对于他的离开,大家都有些不舍,毕竟同事在一起这么久了,朝夕相处,基本上还算开心,严少只是要维护酒店的自身利益,也不便于过分挽留与解释,唯一让他有所失落的,就是每天午休时,倚坐在大厅的沙发里,听着他那首英文歌曲“沙啦啦”,“沙啦啦”可能被连续放了有半年多,重复,无限的重复,它既有欢快的节奏,又有催眠能力,在夏日的午后,眯着眼睛听久了,它就被刻成了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的永久记忆,以后回忆起来,或在以后的岁月里,再听到这首歌,便能立即回想起当时的人、事、物,严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样,但他必定是这样的。
接手美容院的姓祁,外号柳二,是个精明的家伙,这点在严少与他以后的相处中便能有所感觉。
从签了合同之后,他便电话联系了早已定好了的理发师、美容师、理疗、以及按摩的技师,严少问过他,桑拿部这边按摩也有自己的技师,美容院这边是不可以抢生意的,柳二辩称,她们都是为进美容院消费的女宾服务的,因为他们里面还有美体与塑形,这与桑拿部是不矛盾的。严少想想也是,客人来酒店消费,我们得有各种不同的项目来吸引他们,以前可能就是单调了的缘故,生意难有起色,如今美容院换了老板,人家有自己的自主权,只要两厢服务不冲突,多一些项目当然是一件好事。
柳二在工人还没有入店前,就自个开始打理起了卫生,美容院这边的大部分设施都是酒店购置的,之前的吴老板他们离开时,也只带走了自己零头八脑的美容、美发用品,其它的一介都留下了。